皮製的黑色刀鞘被推開了半寸,雪亮的刀光閃過兩人的眼前,高陽郡王放聲大笑。
“土雞瓦狗之輩,不過爾爾!”笑夠了,高陽郡王冷哼一聲,“敢攔父王的路,就該讓鼠輩嚐嚐小王砍過韃子的刀有多利!”
鴻臚寺卿和左少卿的臉色煞白,雙手發抖。
竟如此的張狂!
在天子腳下,威脅朝廷四品官員,當真是狂妄至極!
高陽郡王的行為被眾人看在眼中,自有宦官向燕王稟報,象輅中的燕王卻始終未出一聲
朱高煦斜眼看著面如土色的朝廷官員,毫不掩飾目光中的不屑與輕蔑。
建文帝很快得知高陽郡王的猖狂之舉,撫案凝眉,握緊了拳頭。小不忍則亂大謀,燕王老謀深算,縱子如此,必有後招。
他忍!
可惜建文帝料錯了,高陽郡王的狂妄只不過是個開胃菜,燕王入宮才是真正的大餐。
按明朝禮制,藩王朝賀新君需著袞冕,青衣纁裳,冕冠旒用五彩,是洪武朝定下的大禮服,以示對天子的尊敬。
不想燕王卻特立獨行,穿著一身常服進宮了。
本該西裝革履的場合,偏偏一身夾克衫牛仔褲,這是何等的個性十足?
奉天殿中,端坐在龍椅上的建文帝半天沒說出話來,滿朝文武也是眼珠子掉一地。
這、這也太過了點吧?就算不穿袞冕,好歹穿個皮弁,不說朝賀,只當朝覲,也說得過去。
一身常服算怎麼回事?
此舉簡直就像是一巴掌抽在了建文帝的臉上,明擺著說,老子不服你,你能怎麼著吧?
燕王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建文帝和滿朝文武玩心跳,一身常服進宮不算,還“行皇道入,登陛不拜”。
這就不是形式主義上的錯誤了,是從思想根源上犯了大錯。
洪武帝定諸王朝見後於內殿行家禮,建文帝是小輩,行家禮時當尊敬叔叔,可這是在奉天殿!朱棣一個藩王,大模大樣的走大道,不拜見皇帝,根本就是藐視朝廷,蔑視禮儀!
滿朝文武不淡定了,梗著脖子對著燕王運氣。建文帝也是氣得臉色發白,嘴唇發抖。
氣得皇帝和大臣們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的燕王朱棣,淡定的取出一方手帕,捂著嘴,咳嗽了兩聲。
“陛下見諒,臣身體不好。”話落,掃了一眼朝中官員。凡是被他看過的,都像是被刀子逼到了面前,臉色發白,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
建文帝:“……”
燕王身體不好?
若是被他揍得哭爹喊娘,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北元聽見這番話,作何感想?
建文帝沒話說,朝堂上的大多數官員也默不作聲,齊泰黃子澄等人乾脆成了啞巴。
奉天殿中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殿外執儀仗的校尉很是好奇,往日裡,每次朝會不是菜市場一樣,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有人一撇嘴,還能怎麼著?燕王來了!
哦,燕王來了。
校尉們隔空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繼續當柱子,充背景。
建文元年三月的這場藩王朝賀,註定被載入史冊。
囂張已極的藩王,無奈懦弱的皇帝,裝成鵪鶉的朝廷官員,在後世的史書上,必定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燕王淡定的進宮,又淡定的出了宮。
建文帝再一次見識到這位叔叔的厲害,人家有實力,敢囂張,哪怕知道朝廷防備,依舊我行我素。
俗話怎麼說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這位叔叔絕對不愣,卻橫到了極致。不要命的見了他都得繞道走。
視線掃過依舊裝鵪鶉中的滿朝大臣,建文帝突然感到意興闌珊。
“都散了吧。”
留下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年輕的皇帝起身,離開了龍椅。
這場朝賀似乎是一個訊號,深深的種在了建文帝和朝中大臣的腦子裡。
不過,滿朝鵪鶉中,也不是沒有猛人。
監察御史曾鳳韶隔日便上疏彈劾燕王,稱燕王大不敬。
建文帝的反應出乎眾人預料,本以為皇帝會拍案而起,不說直接對燕王怎麼樣,也會把人扣下。不想建文帝卻說了一句,“燕王乃是是朕的至親,不應追究。”
曾鳳韶目瞪口呆,一口老血噴出,險些倒地不省人事。
監察御史倒下了,戶部侍郎站起來了。比起習慣於喊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