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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線緙絲製成,繡有蝙蝠、壽字和令人恐怖的“■”符號。兩袖之上,由於織品的寬幅不夠,出現了接頭的痕跡,但接上的用料壽字倒寫,蝙蝠也是頭向下,別的衣服也常有字跡倒過來的現象。這顯然不是一種失誤,而隱含有一種“福倒來”和“壽倒來”的寓意。這是一種建立在方塊字加豐富想象力基礎上的一種獨特文化,大概只有中國人才可能有這種文字遊戲和思維方式。四個世紀後,在中國城鄉到處出現了姓名倒寫的“打倒×××”的木牌,大概就是這種文化傳統的延續。

孝端皇后的肌肉已經腐爛,但骨架完好。她頭西足東,左臂下垂,手放腰部,右臂直伸;下肢交疊,左腳在上,右腳在下。褲管紮在襪子內,腳腕外用細帶勒住,下穿一雙軟底黃緞鞋;依然像在皇宮一樣,端莊文雅,向南側臥。

萬曆一朝,繼張居正死後三十餘年的漫長歲月中,朝廷逐步走向混亂和衰亡,皇帝昏庸,廷臣無道,相互勾心鬥角,廝殺得不可開交。這時只有兩個人清醒著,一個是首輔申時行,另一個就是孝端皇后王氏。

中國曆朝的制度,按理應當說是不能聽任黨爭發展的。尤其在萬曆一朝這種混亂的局勢下,只有使全部文官按照“經書”的教導,以忠厚之道待人接物,約束自己的私心,尊重別人的利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朝廷才能上下一心,同舟共濟。要是官員們口頌經典中的詞句,稱自己為君子,別人為小人,在道德的掩蓋下奪利爭權,這就是把原則整個顛倒了。這種做法無疑會導致文官集團的渙散,進而導致帝國無法治理。這不必等到1620年,早在1587年,萬曆的棺槨抬到大峪山下葬的時候才明白,申時行就曾鶴立雞群地站在帝國的最高處,作出“自古國家未有如此而能長治久安者”的結論。在大明帝國江河日下的危急時刻,申時行竭盡全力,以種種方法縫補皇帝與臣僚、臣僚與臣僚之間的裂痕。可惜,這種調和折衷的苦心,在帝國制度強大的慣性面前顯得捉襟見肘,最後以失敗告終。

儘管孝端王氏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萬曆皇帝的愛,但她能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地位和處境,以一箇中國女性特有的馴服與忍耐力,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一切。她在道德與人性二者的夾縫中,找到了一條適合於自己生存的形式,並以她的殷勤、守制,給萬曆的母親和臣僚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足以體現她清醒的事例,是對“國本之爭”的處理上。在長達數十年道德與政治的旋渦中,她既不傾向臣僚,也不指責萬曆,只是以她的聰明與機智,站在二者之外,洞若觀火,使爭鬥雙方都對她無可奈何。即使後來萬曆皇帝在爭鬥失利之後,想對她施以打擊,廢掉她的皇后地位,但也只是由於她在處理諸多問題上完美無瑕,而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她一生無子,而又得不到皇帝的愛,作為最有權力享受一切的皇后來說,這無疑是個悲劇。但她面對現實把痛苦埋在心裡,清醒地認識到這場悲劇中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並義無反顧地演下去,才沒有像王恭妃、鄭貴妃以及其他宮女妃嬪那樣更加悲慘。或許這也算作是一種不幸之中的萬幸吧。

她安詳地躺在萬曆皇帝身邊,頭枕一個長方形錦制枕頭,殘存的發綹上插滿了鑲有寶石的金簪,冷眼觀望著世間的一切。她那交疊的雙腿,給人的印象依然是超塵脫俗、看破陰陽兩個世界的非凡女性。

她頭上的裝飾顯然比孝靖皇后的昂貴與華麗,幾乎每一根金釵玉簪上,都鑲有祖母綠和貓睛石。貓睛石在萬曆一朝曾是寶石中最珍貴的品種,據說它產於南洋一帶,物以稀為貴,堪稱無價之寶。史書中曾有這樣一段記載:江南一位少婦,頭帶一支鑲有貓睛石的簪子,雖然貓睛石並不太大,但被一位商人發現後,用極為昂貴的代價仍未到手。於是,狡猾的商人設法結識了她的丈夫,且終日以酒席相待。如此兩年,最後商人才透露了他的心願,貓睛石方到手中。這個故事不免具有野史性質,但由此可見貓睛石的價值之昂貴。

在孝端皇后屍骨的下面,鋪有一床綴著整整100校金錢的褥子,金錢上鑄有“消災延壽”的字樣。褥子兩側,放置了大量的金錢元寶。元寶兩面都刻有文字,刻文內填朱。其文字為:

上:九成色金十兩

底:萬曆四十六年戶部進到宛平縣鋪戶徐光祿等買完

上:九成色金十兩

底:萬曆四十六年戶部進到大興縣鋪戶嚴洪等買完

從元寶的刻字看,都是九成色金十兩錠,且均為萬曆四十六年大興與宛平二縣所進,鋪戶也只有徐光祿和嚴洪兩家。這就更加證實了史料中關於除“金取於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