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於沒有找到。
偷一個痴呆老頭有什麼用?我想多半是他自己走失了。
可怕的是,大約一個月後,那年輕女人的兒子也失蹤了!
當時我和太太領著紅燈正坐在湖畔看噴泉,看見那女人奔跑過來,她的眼裡燃著火,發瘋地奔向了我兒子,終於發現不對,嘶啞地問我和太太:“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孩子?”
我搖了搖頭,她立即跑過去了。她背後的裙帶掉了下來,長長地拖在地上。她跑,那裙帶就在她身後跳舞。
“她兒子不見了!”太太驚恐地說,同時她下意識地把紅燈摟緊了。
接著一群紅帽子跑過來,風忙火急地跑過去。大家都在搜尋。警笛聲由遠而近……
我的眼前浮現出保安j和那孩子說話的情景,他用手撫摸著那孩子的臉蛋……
保護你安全的人動心要害你,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六、哭
半夜裡,又颳風了。
我睡不著,等待那小孩的哭聲。它像早晨公雞打鳴一樣準,果然又響起來。這次更真切,就飄忽在我家窗外。
我是男人,大人,了不起的人,我應該走出去。可是,了不起的人全身像棉花一樣軟,站不起來了。
床邊是一個落地燈,我把它當支柱,扶著它站起來,又把插銷拔掉,端著它,朝外走。
兵器不論長短,那是說會武的人。
我避開了很多彎路,徑直出門向地下室走去。
我像醉了酒一般,覺得這世界輕飄飄的,玄乎乎的,不再確實。我像端槍一樣端著那杆落地燈,順著那條長長的坡道,頭重腳輕地走下去。
接近地下室的時候,我已經確認那是一個大人在哭,只不過他偽裝成了孩子的聲音!
我馬上猜想到是他,那個和我結仇的人。
王爺花園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護衛。現在,他值班。半夜的時候,保安部頭目經常查崗,假如他不在j號樓附近走動,那就會捱罵。
保安的制度很嚴格,那頭目對房主客客氣氣,對保安卻十分兇狠。
一次, 我看見他們進行半軍事化訓練,一個保安出了錯,被那頭目用皮帶抽……
天很熱,制服很薄,我聽見那皮帶打在皮肉上,就像打在裝糧食的麻袋上,聲音是這樣的:“噗!噗!噗!……”
那個出錯的保安,果然和飽滿的麻袋一樣肥碩,他捱打的表情也和麻袋一樣。
其他保安像逃票的觀眾,張大嘴巴看,一動不敢動。
當時我感覺那頭目的神態更像一個大痞子……
保安j為什麼哭?我想,他不敢睡覺,他是報復睡覺的人。
或者,他想家了。
頭上的房間是家,有窗子。從窗子看出去,有圓圓的月亮,有彩色的星星,還有綠茸茸的柳樹梢。
下面的房子不是家,沒窗子,有潮氣,有死氣。他坐在黑暗的一角,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
他有家,他的家在遠方。(我們當然不知道在哪兒,也許警察都查不出來。)可是,那個家比這個地下室好不了多少。
在他頭上的睡覺的人身旁有香片,有加溼器,有酥軟的女人,有好夢。那夢裡有圓滿的月亮,彩色的星星,綠茸茸的柳樹梢。
而他的身邊只有積水,氣味難聞,還有幾輛生冷的腳踏車。
當我要邁進地下室的時候,那聲音好像又不在裡面了——突然,我聽見有人在低低地問:“誰!”
那聲音不在地下室裡,是在我背後。
我回頭一看,是保安j!他竟然出現在入口處,他和我的中間是長長的坡道。他很高,我很低,他的影子長長地爬過來。他擋著我出去的路。
大風吹著他的制服,抖抖的。
“我。”我被抄了後路,沮喪地說。
接著,我一步步朝人間爬去。我不知道我的落地燈是不是該對準他。
“又是你?”
“我聽見有人哭。”
“我也聽見了。那可能是貓。”
“不,不是貓。”
他迎著我站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是貓。”他硬邦邦地說。
我仔細辨別他的口音。
這麼多年我四處漂,對口音很敏感。誰一說話,我就知道他是哪裡人。口音除了地域之分,還有行業之分。有一個藝人,她已經是滿口地道的歌星口音,但是,她跟我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