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小妹妹。對於她給我洗衣補衣,我只是把她看作一個勤快的樂於助人的好妹妹對一個老單身漢大哥的同情和尊重。她家要搬到水塘頭去,最初也沒引起我特別的注意,更不知與我有何相干。作為國營墾殖場,各生產隊勞動力相互調動是經常的、正常的。
可是在興國那邊,母親這一攪纏,反而起了催兵激將的作用。就在分場決定她家調水塘頭的第二天晚上,我正在看書,興國又默默地進了我的房間,坐在我的床頭。這一回我察覺她坐的時間較長,神情也有些反常,就暫停了看書,回過頭用一句最普通的話向她打了個招呼:“你吃了飯嗎?”
她好象根本沒聽見我的話,卻突然叫了聲“殷間……”,然後猶言又止,沉默片刻之後,才接著說:“我要搬到水塘頭了,你知道嗎?”
我說:“知道。”
她正了正身子,抬起頭,望著我說:“要是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多好!”
這句話出自一個女孩之口,實在難為了她。可我當時並沒有多想,也沒特別在意,只是漫不經心地說:“我們並沒有分開呀,我們還在一個分場,還可以經常見面的。”
她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站起身又默默地走出房門。此時,我對她的進出已是習以為常。雖然我覺得她好象心中有話,但我並沒有作過多的猜測,仍繼續看自己的書。
第二天傍晚,收工不久,我從食堂提了一桶水坐在床頭洗臉洗腳。她又來了,就站在我的身邊,問我今天換了衣服嗎?我說沒有。她不再說什麼,卻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塞在我的手裡。
我說:“這是什麼?”
她說:“你開啟看嘛”。
我開啟一看,紙條上寫著兩句話:“只要我倆心願意,不怕旁人說是非。”
多麼樸實,多麼直率的表白啊!短短十四字,我已經看到了她那顆跳動的心,感受到了她那份熾熱的情!她並沒有離去,而是站著沒動,看著我接紙條看紙條的全過程。她在我面前是那樣的坦然和自信。我明白她是在等著看我的反應,聽我的心聲。
我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仔細地打量她。我突然發現,站在身邊的似乎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妹妹,而是一個成熟的不能不讓人心動的女人。以前,我們雖然天天見面,但我從未特別留意過她。只覺得她是個心腸好很懂事的女孩。而在此時,我的眼睛已完全被她吸引了過去,就象欣賞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仔細地品味起來—
她中等身材,苗條而不失豐滿,略瘦而仍顯精神;穿著樸素而整潔得體,毫不妝飾而自然素雅;一頭烏黑的頭髮結著兩條短辮,襯著那黑白分明的雙眸,配著那薄雲淡霧似的對鬢,散發出少女的鮮活與美妙。我想,她要是出生在紅色人家,定是一朵眾目仰視的山花。
此時,我的心裡很矛盾,在經歷了那麼多感情挫折之後,對女人,我已不太敢去想了。但是,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孩是這麼年輕,這麼姣好,這麼純潔善良。面對這樣一個女孩,無論如何我不能裝糊塗傷害她,我必須對她有個交待,儘管這種交待是困難的。
我說:“我是個窮光蛋。”
她說:“窮怕什麼,只要我倆同心,苦也是甜!”
“我比你大十多歲。”
“我知道。”
“你媽媽不會同意的。”
“我倆的事誰也管不著!”
我還想提醒她—我們的家庭出身。但我沒有說出口,我怕傷著了她。
聽她幾句話,大膽果斷,毫不含糊,完全拋棄了女孩子的那種優柔與羞澀。我彷彿覺得,站在面前的那裡是以前的那個弱小女孩,分明是一位勝我十倍百倍的巾幗英雄。此時此刻,我怎忍心口出逆耳之言?有這樣一個女孩站在我的面前,用這樣一種坦誠表達對我的深情,我心裡不僅感到一陣震撼,更充滿了感激與欽佩,真想敞開胸懷錶達我對她的那句心聲。可是我什麼也沒說,因為……。正在我為難時,我的老搭當張明志進來了,我們的對話也就很自然地打住了。
第二天,她就與家人一道搬到了水塘頭。
興國有一個好朋友,是我們隊長的女兒,名叫黎香蓮,家住在從分場到水塘頭之間機耕道旁的一個山坡上。興國搬到水塘頭後,她就當起了我們倆之間的聯絡員。如果興國想見我,就透過香蓮告訴我幽會的時間地點。而每次幽會香蓮還必須跟著我同去,因為我們的行動是瞞著興國的媽媽和她全家的,需要有一箇中間人暗中引線搭橋。
我們常在興國家前面的一個小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