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訥訥的,終於捱到了天明。似乎是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小盹兒,又馬上醒了過來。聽到耳邊杜滸的呼吸漸趨平緩,心中一喜,也不叫醒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環視一圈,見無異狀,熱了一碗昨天剩下的麥粥,自己吃了,又熱一碗。
薛氏已被她打發到遠處的小房屋裡休息,此刻自是不敢來打擾。奉書遠遠看到她到外面汲水的身影,心中覺得昨天未免對她太不客氣了。但隨即又想,眼下自己和師父的安全才是更要緊的,等到徹底脫險了,多給她些銀錢便好。
她端了粥,將杜滸半扶起來,輕聲道:“師父,吃早飯。”
杜滸還在半昏迷中,頭垂著,沒有回應。
她微微提高聲音,道:“師父醒醒,吃些東西吧。這粥煮得可好了,方才我吃了一大碗。要是涼了,可就不好吃啦。要不要我餵你?”她這話的語氣幾近哄勸,自己不由得微微紅了臉。
可是他只是身子微微一動,眼睛仍是緊閉著。
她的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眶,“師父,你要丟下奉兒不管嗎?你要吃些東西,才有力氣養傷,才有力氣好起來啊。爹爹不在了,可我們還得好好活下去……奉兒不會灰心,你也別灰心,行嗎……我知道你的本事高強,這點傷奈何不了你的……我會一直在這裡照顧你,陪著你,好不好?”
她知道他多半也聽不到這些話,說著說著,就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一面小聲哭著,一面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舀了半勺麥粥,吹吹熱氣,喂到他口中。他神智模糊,麥粥入口,刺激喉管,也就無意識地吞嚥下去。
奉書大喜,連忙又餵了一勺。只是她動作不免急了些,他還沒吃到一碗,就突然嗆住了,猛烈地咳嗽起來,麥粒噴到了衣襟上,帶著粉紅色的血。
奉書連忙扶他俯下身,用力拍他後背。只聽他急促地喘息了幾下,氣息一滯,又昏厥了過去。
她放下碗,呆呆地守在他身邊,任時間一點點過去。杜滸仍是不醒,但也許是那半碗粥的緣故,過了半日,他的心跳變得稍微明顯了些,臉色也不再枯槁得可怕。
等到下午,奉書又喂他喝了熱水,吃了幾口粥,忽然想到白粥的養分也許不夠,便出去找到薛氏,給了她錢,吩咐她去宰一隻雞,回來燉湯。
薛氏初時被她持刀威脅,只道她是哪裡來的女強盜,心中恐懼,不得已百依百順。可兩日下來,見這個不速之客並沒有多加為難,反而不時有銀錢相贈,加起來也數目可觀,實為一筆橫財,慢慢的也就不再戒備,反倒殷勤起來。聽到她吩咐去宰雞,連忙點頭答應,笑道:“哪用得著這麼多錢?小娘子且稍等,我去院子裡挑一隻最肥的給你抓來。”一面說,一面把那點錢揣袖子裡了。
奉書忽然又想起一事,說:“再帶些……”卻突然住了口。她本想讓薛氏買些縞素的衣裙,給自己換上,但隨後便想到,若是自己真的一身熱孝,未免太過招搖,徒增危險,引人懷疑。她眼圈一紅,心想:“等徹底安全了,再換裝不遲。”
薛氏見她一臉傷心憔悴的神色,只道她關心杜滸的傷勢,又大著膽子說:“小娘子也別太操心了。我看你家官人一副吉人長壽之相,肯定會很快痊癒的。”
奉書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突然滿面緋紅,斥道:“什麼你家官人、我家官人的,亂說什麼!”
薛氏嚇了一跳,將奉書打量了一眼,誠惶誠恐地說:“那一位,不是你當家的……”
奉書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不是!姑娘沒嫁人!他……他……他是我叔……叔父……”
最後那兩個字說得毫無底氣,連她自己都覺得騙不過去。薛氏露出不信的神色,但也不敢再反駁,告了聲罪,出門去了。
奉書心裡砰砰直跳,對自己說:“也難怪。我穿著一身男式蒙古袍子,頭髮也沒好好梳,她也沒法從我的穿著打扮上看出我是姑娘還是媳婦。可是……可是……哼!”
她知道薛氏和自己素不相識,一時錯認,原也情有可原,但心中仍是壓不住的火氣,彷彿被她戳穿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一樣。也不回房,氣鼓鼓地在外面坐著。旋即薛氏帶著只活雞回來,見她生氣,也不敢說話,自行下廚宰殺,熬了雞湯便走了。
奉書這才回到房裡,慢慢服侍杜滸喝了半碗雞湯,聞著餘下半碗湯的香氣,嚥了咽口水,對自己說:“剩下的雞湯全留給師父。況且我正在喪期,也不能沾葷腥。”於是將雞湯放回了廚房,只就著醬缸裡的鹹菜,慢慢扒了一碗白飯。
眼看著天色快速暗了下去,奉書不由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