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啦,也不許批評我。”
杜滸默默無言,抱著她的手攥成了拳頭,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驀然間仰面長嘯,四下裡迴音不絕,震下了地牢頂上的簌簌泥土。
奉書貼在他震盪的胸膛,口齒纏綿,輕聲說:“不開心?我陪著你到最後,還不開心?”
最心疼他那種失落的模樣,趕緊踮腳,去尋他的唇,小鸚鵡一般,一下下的啄,想把他啄高興了。
面前的人不說話,微微喘著氣,懊惱,難過,絕望,帶著乞求般的溫柔,輕聲叫她:“奉兒,奉兒……奉兒……”
周圍死一樣的寂靜。石頭做的棺材。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濃重的煙。逐漸升高的溫度。奉書只覺得意識愈發模糊,也輕聲回答他:“師父,我在呢。”
灼熱的空氣燒得她汗流浹背。慢慢卸下腰間偽裝的布匹,露出纖細的身段,拉著他的手,拉著他撫摸自己的腰身、肩膀、臉蛋,陰影中描繪出自己的模樣。語氣中帶著夏天般的恬靜:“你丟不下我的。你記不記得當年,我要你帶我去大都,你怎麼趕都趕不走。你要我找吃食,我給你獵來;你嫌我纏了腳,我給你放開。從你把我背起來的那一天起,你就註定要讓我纏一輩子了,你明不明白?”
杜滸輕輕吻著她頭髮。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天真倔強的小丫頭,身上狼狽的全是泥水,背上一個兜了水的大包袱,眼裡藏不住的害怕,硬裝出來的堅強。那身影是遙遠的,和懷裡這個溫軟乖巧的少女似乎不是一個人,然而又似乎一直住在他心裡。
“我都記得。在惠州看到你,讓你夜裡給我帶吃食,我原本便沒指望你能來。你卻果然來了,我看到你,就知道我要他孃的好好活下去。就算不為別的,也要好好報答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嬌小姐,你要買什麼玩意兒糖果,我都會給你弄來;你要怎麼胡鬧,我都會幫你一道遮掩;你要殺人,我也會一眼不眨的給你殺乾淨。”
奉書醉在他胸前,喃喃道:“所以你就是這樣報答我,不許我再嬌滴滴,教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讓我跌倒,讓我受傷,弄得我全身青一塊紫一塊,三天兩頭的哭,還吼我不認真,還捅我刀子,最後,把我賣到人牙子手裡去。”
沒等他出言辯解,就嘻嘻笑道:“那些日子多有趣!這幾年,一個人,我時常夢見自己回到大都,回到以前跟你一起住的時候。跟你吃飯,跟你下棋,跟你頂嘴,跟你過招。一天天的,永遠過不到頭。你在鐘樓給我上課,教我的每一件本事,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我現在都能清清楚楚的想起來,一點都捨不得忘記……”
杜滸摩挲她光潔的臉蛋,擦掉她眼角的淚,低聲說:“我也不會忘記。屋簷東北角有個老鴉巢,我們看著那巢裡的雛鳥一天天長成,最後終於撲稜稜飛了出去,你高興得拍手直跳。”
奉書吻他的手,當年的事,一幕幕掠過眼前去。他護在巢裡的雛鳥,一天天長成,最後終於展翅,和他比翼齊飛,到死也不分開。
“師父,你跟我說實話,你嘴上管我叫小累贅,罵我不懂事,其實心裡還是喜歡有一個小徒兒陪伴的,對不對?”
過去她小,不懂得察言觀色,不知道大人們可以心口不一到什麼程度。為此,不知徒流過多少淚,傷過多少次不該傷的心。
杜滸輕輕撫著她的後背,給她拉平腰帶間的褶皺,點點頭,聲音有些哽咽:“我喜歡你伴著我。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有時候半夜醒來,心頭淒涼,但轉而聽到你在隔壁睡得安穩,心裡就感到平安喜樂。總算有個讓我牽掛的人,日子過的,便有意義了。”
奉書低聲道:“我也是……這些話,你要是早些告訴我,多好……”說不得幾個字,便被煙火嗆得小聲咳嗽。地牢裡稀薄的空氣,她捨不得大口呼吸,只想留給他儘可能多的。但那麼一方小小的空間,能堅持多久,能不能讓她,把想說的都說完?
她咬咬嘴唇,猶豫著,問:“你說,要是我倆一起到了陰曹地府,在那邊,有沒有資格,繼續過以前那樣的日子?那裡的鐵面閻王爺,會不會說,我倆是、是……目無禮數、顛倒倫常……你是我師父……嗚……”
她說不下去,大口大口的抽泣,淚水滾過灼熱的面頰,劃出片刻清涼。
杜滸一下下的親她,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髮妻,誰敢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把他的地府砸個稀巴爛。”
奉書竭力收淚,跟著他笑,迎合他的唇,深深吻他。乾燥的唇,帶著隱隱的血的鹹味。喘不過氣了,全身滾燙得幾乎要死掉。
突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