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衙內入朝拜相,必然設法將你等招安。到時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豈不強似你現今做這些勾當?”這是描繪一下美好的藍圖,以安宋江之心。
“這……”宋江驚魂少定,對石秀這番話全盤受落。道理本是不錯的,不過與他原先的計劃相差太大,怎麼為這太尉府衙內辦事,居然要人落草去做強盜大頭子?原先本指望鞍前馬後落些功勞,現在可倒好,直接成了曲線救國了!
“三爺,按說一樣的為衙內辦事。小人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本不當有什麼怨言,只是家中老父在堂,小人萬一落草為寇,不免連累老父,若有虧了孝道,終身遺恨吶!”宋江想了一會,想出這麼個理由來。
石秀略一思忖,點頭道:“你有這樣孝心,也是好事。只是衙內既然要你辦事,不會虧待了你,你父自然設法保全於他,況且你日前已經叫你四弟宋清首告你自己忤逆做吏,與父親脫了籍,不認為父子。既有這文書,官面上也不能拿你老父怎樣,衙內一力擔保,叫你全家無憂便了。”
至此宋江再無推諉,只得應了。想不到殺一個女人,吃一場官司,落得要去為賊為寇的地步。石秀見他應允,又說了些寬慰言語,這才離牢而去,設法安排諸事,要宋江能平安“上山”。
宋江在牢裡,想了一夜,卻也認命,既然高強這麼安排,胳膊扭不過大腿,且混過眼下這一關再說。想想當初與高強打交道的經過,宋江心裡明白,倘若真個不從他意,這位小衙內的手段也是領教過的,都不是那麼好過,不說別的,只今在這官司上做些手腳,當時便能問個秋後問斬,豈非萬事皆休?
沒過幾天,縣官的六十日期限已到,時文彬還是看覷宋江日常恭謹有勞,斷了一個酒後爭執,失手傷人的罪名,叫兩個衙役解了上濟州東昌府去。
宋江出了縣衙,迎面遇見弟弟宋清扶著老父宋太公,父子三人長街相見,一個已經做了階下囚,帶著七斤重的枷,如此見面,幾疑是在夢中?當下抱頭痛哭,任是宋江野心勃勃,此去又是受了高強的指引,不過看到自己老父白髮蒼蒼,長街送子入官受刑,宋江又是個有孝心的,這心中真如刀割斧剜一樣難受。
三人哭了一回,宋清取出五貫銅錢來齎發兩個衙役,那兩人一個張三,一個李四,素常也與宋江有相識,嘴裡都說使不得,無奈宋清“一片誠意”,只得收了,心說縣城到州治這點路程,也得了五貫銅錢,真是好差使。
這邊宋太公扯了宋江,手中端了一杯酒,壓低聲音囑咐:“我兒,此番你吃了官司,我已用銀錢上下打點,望輕了斷你,不至於死罪,不過是個流刑而已。我再去買了州中的官吏,只要個日腳好過的去處與你,不需配到那遠惡軍州,但熬個三五年,逢著大赦便可還鄉。為父知你素常結交些豪傑,那梁山上草寇與你相熟,倘若知道你發配充軍時,定要下山來劫你去入夥。”
宋江一驚,這老父怎地料事如神?想必是弟弟宋清多嘴說了出去,當下不敢頂撞,低頭繼續聽訓:“那時節,你務必要把牢腳跟,不可一日從賊,咱家雖說沒什麼大富貴,世代務農,做的是良民,你沒得汙了祖上幾代的聲名。”
宋太公說罷,將手中酒杯往前一遞:“若應了為父時,且滿飲此杯去。”
宋江心裡這個難受,一面是老父以家門名聲諄諄教誨,不能入了賊窩,一面是那高衙內下了命令,自己要以強盜大頭子的身份,去取得梁山大權,這中間沒有轉圜餘地,究竟要如何?
儘管心頭混亂,宋江卻還知道火燒眉毛且顧眼下,老父拿著酒杯眼巴巴的囑咐自己,走路要走正路,不可作奸犯科,自己那見不得光的使命怎好出口?當即將酒杯接過一飲而盡,向老父宋太公磕了幾個頭道:“兒子謹遵父親教誨,不敢走了邪路。”
宋太公點了點頭,將宋江攙扶起來,唏噓不已。
父子相對無言,那兩個衙役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來催著宋江上路。
由鄆城縣到州府中,路途不過百里,這還是因為那鄆城縣處在濟州府和鄆州府交界附近,離州治所在比較遠的緣故。百餘里路程兩三日即到,那兩個公人受了宋清的錢財,也不催逼宋江,只由著他緩緩行來。
這宋江一面行路,五內卻如煮漿一般難受,不知如何取捨,最終還是高強的命令暫時佔據了上風:沒奈何,權且做一回賊寇,他日得了梁山之主,將老父搬到山上朝夕盡孝,他日受了招安,做得高官,為國家立些功勞,也不至於辱沒的祖宗,只是眼前難過一時而已。
他這麼拿定了主意,腳下便也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