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初九嘔出兩口血,然後軟軟滑倒,他又撲向榻邊,初九已經不省人事了。
梅堯君顫巍巍伸出手,半途瑟縮了一下,然後才敢去探他的鼻息。確定初九尚有呼吸,梅堯君頓時癱倒在榻邊,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寧澤川拍拍他的肩膀,又指向門外,道:“你在我面前哭,這倒不算什麼,反正我又不認得你。你一會兒出去,見了江白,可別哭鼻子,丟人。”
一邊,初九還是暈倒在榻上時歪歪斜斜的姿勢,被子在方才那番動靜裡掙脫,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面。天氣苦寒,室內又無火盆暖爐之屬,重傷之人如何能受得?
寧澤川責怪梅堯君沒眼力見,讓初九平白受這一場凍。口裡說著,寧澤川又執住被角,欲替初九蓋上。
梅堯君卻搶先一步,扯過被子,將初九嚴嚴實實裹住,然後摸了摸被子厚薄,蹙起眉頭,二話不說解開身上披著的狐皮裘衣輕輕鋪在被蓋上面。
寧澤川在那件雪白的狐裘上摸了一把,挑了挑眉,輕佻道:“是塊好皮。”說完,他又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午時還通透得沒一絲雲翳的青空轉眼已厚厚地積了黑壓壓的雲層,恐怕不刻便要起風作雪了。他將目光移回,卻發現梅堯君的手偷偷伸進了厚厚的被蓋下面,和初九十指交握,注意到寧澤川的目光,梅堯君又迅速地把手抽回去,裝作若無其事地摩挲著,彷彿剛才的行徑只是因為冷。
寧澤川不禁嘖嘖稱奇,並不是沒見過嘴硬的,但是硬到這種地步還是頗讓人歎為觀止。縱然寧澤川未曾愛過誰,但沒吃過豬肉哪能沒見過豬跑,他也知道,梅堯君這種人,在情愛上必定是要吃盡苦頭的——外表堅如磐石,稜角分明,捂不熱磨不平,稍有冒犯便要人鮮血淋漓;內裡卻是一團棉花,任人搓揉任人拿捏,外表的刻毒也不過是故作堅強;然而偏偏又是犟牛一般的脾氣,撞倒了南牆也回不了頭——這樣的人,談情說愛無非是傷人傷己、死而後已。
如果寧澤川遇到這種人,絕對是敬謝不敏唯恐避之不及,也就初九這類“奇”人敢迎難而上——果然是天造地設的兩個瘋子。寧澤川只盼著這兩人還是儘早重修舊好,免得殃及無辜禍害旁人。
正當此時,門外的凌豐沉聲提醒道:“梅公子,該離開了。”
梅堯君聞言,頓時面色慘白,目光毫無避忌地在初九身上流連不去,像是想抓緊最後一刻多再看那麼一眼。
寧澤川識趣地起身走到窗前,仰觀天象。
梅堯君則俯下頭,撥開初九面上凌亂的髮絲,在他光潔優美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凌豐再催了一次。
梅堯君不疾不徐地替初九順好兩側的亂髮,然後才慢騰騰地站起身。
寧澤川道:“你快走,我要替他再診治一番,休來礙事。”
他語氣裡有些不耐,梅堯君卻一反常態並不氣惱,只對他頷首道:“有勞大夫。”
“知道‘有勞’,就快將這個小道士撈出去,莫要再給我添麻煩。”
梅堯君點頭,闊步行出花廳。推開廳門,北風挾帶著雪星子,從身後呼嘯而來,果然是要下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合作
梅堯君邁進大門那一刻,江白竟然有幾分緊張,有許多年他都未曾如此清晰地感到這種情緒。他放下茶碗,對梅堯君頷首道:“梅公子,本座等你許久了。”
待梅堯君走近,卻發現他臉黑得與陳年的鍋底別無二致,把結果也猜著了幾分,卻明知故問道:“梅公子,本座與你約定,你若達成本座的兩個條件便可以帶走初九,一是問出沈蕭疏的下落,二是用梅莊名義為沉檀宮澄清。方才你與初九見面,不知可曾問出了什麼?”
梅堯君卻勃然大怒道:“你們傷了初九?!”
江白道:“初九的傷,並非出於本座授意,本座也甚感遺憾,當時情形超出掌控,許多發展都不盡如人意。不過梅公子且莫擔心,寧大夫乃是藥神親傳,現客居沉檀宮,以他醫術,定能讓初九痊癒如初。”
梅堯君道:“我完成你的條件,而你要讓我如何相信初九在沉檀宮能安然無恙、不會再受你等加害,又要怎麼教我相信足下不是在空手套白狼?”
“那梅公子的意思是?”江白饒有興味道。
梅堯君斬釘截鐵道:“先讓初九同我回去,我自會一一履行承諾。”
江白笑道:“看梅公子的面子,別的要求本座或許可以答應,但這個卻不可行。如果本座真將初九交給梅公子,那就要換本座擔心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