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我才明白是誰死了。
〃〃我很難過。
〃我說。
我確實很難過。
雖然聽上去我似乎並不願意安慰她。
對她而言,說出父親去世的那一刻,她也沒遵守規則,互相的嘲諷才是我們心照不宣的交往方式。
〃你父親信教嗎?〃〃他上教堂。
〃菲爾丁答道,〃為什麼問這個?〃〃你相信上帝嗎?〃我問她。
〃我相信上帝就像我相信這是我最後一杯酒一樣。
〃她說,〃我信,即使我知道沒有上帝。
〃〃喔,我要走了。
〃我說。
〃你就不能跟我喝一杯嗎?〃菲爾丁問。
〃不行。
〃我拒絕道。
我一直在硬撐,可我心中明白,自己快撐不住了,快要對她表白自己的同情與憐憫了。
〃我要走了。
〃我說,〃我要去…我要去見個人。
〃我環顧四周,視線集中在床上,彷彿又回到了紐約的紐芬蘭旅館。
〃普勞斯來找過我。
〃我說,〃問我紐約的事。
〃我忐忑不安,不清楚自己是在讓她感覺舒服點還是更難受。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抬抬眉毛,吃驚中帶著嘲笑,眼睛卻盯著玻璃杯。
〃少喝點對你沒壞處。
〃我說。
她聳聳肩,眼淚已經溢滿眼眶。
〃喔,〃我又說道,〃我要走了。
〃〃你不用走。
〃她說,〃你可以留下來。
你愛呆多久就呆多久。
〃〃不用了。
〃我說,〃我有…我知道你…你父親的死我很難過。
〃我急忙退出來,帶上門。
一出來我趕忙抓住欄杆,不讓我的手顫抖。
菲爾丁的日記1932年1月17日親愛的父親:您是醫生。
出於對此職業的不屑,您自稱是〃看胸腔的〃。
您愛您的病人,也同情他們,知道他們來找您不是因為〃喜歡您〃,而是沒有更好的可以找了。
如果您在診療室也像在家裡一樣大聲抱怨,說您的治療法正不知不覺地慢慢殺人,您的病人一定會焦躁不安。
您從您父親那兒繼承了16世紀一位約翰·菲爾丁所寫的小冊子重印本。
這位人士可能未必是我們的祖先,可你相信,或者假裝他是我們的祖先。
那本冊子裡詳細描述了一個被您稱為〃精神換氣〃的治療過程…即在病患的顱骨上鑽孔讓惡靈驅散。
您喜歡大聲朗讀這本小冊子。
〃今年我們顱骨鑽孔進行得非常成功。
三個本就應該消亡的人死去了,但是還有三個活下來了,而且呈現出康復的跡象。
我們希望很快又有可能實施二次鑽孔。
〃只有當您在家並意識到我母親的存在,您才會覺得她是您妻子。
這樣的時刻總是很少,少之又少。
您一直長時間工作,總在說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除了疾病興旺發達其他什麼都蕭條。
母親的孃家在波士頓。
我5歲那年她又回那兒去了。
我10歲時她又搬去了紐約。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相信,並且可能是正確的…相信你希望母親離開時把我一併帶走。
當然這麼做可能性不大,即便是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也不太可能有希望嫁個好人家,更何況一個女人。
菲爾丁的父親(4)
不管她理由多充分,她拋棄了丈夫,還帶著個拖油瓶,這會讓她在波士頓舉步維艱。
那時母親身無分文,要想有錢,唯一的途徑就是結婚。
她打算離開紐芬蘭時,真沒有半點把握能很快或一直供養一個孩子。
我頭腦中殘存著最模糊,也許已經失真的母親的記憶。
我不記得她是否有跟您道別,但是顯然你們離婚的措辭十分含糊,以極其微弱的責備解除你們之間的關係。
外公從波士頓趕來陪母親回家。
他沒有進屋,或者他進了屋,卻沒讓我看見他,這一點我不能確定。
我想我還記得我母親與她父親一起走下車道,大概走向一輛早已在等候的計程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