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她哭了,還蹲下來抱我。
我不記得人家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記得是誰告訴我的,唯一能確定的是沒人告訴我她會永遠離開我們。
我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走以後,您並沒有清理屋子。
您把她的畫像放在壁爐架,像是為了證明您沒有心碎,也沒有感到羞辱。
畫裡的母親保持著第一次見面後不久的樣子。
可能這才是關鍵:區別您鍾情的姑娘和那個與您離婚的女人。
您很少給我看家裡的合照,而是把它們擱進相簿裡由我自己去找。
我看到您和她…菲爾丁醫生與夫人的合照,有時候照片中還有幼年的菲爾丁。
那次大門〃砰〃的一聲被摔上之後,隨之而來瀰漫在家中的是多年不散的沉寂。
即便是收音機在那裡咿呀作響,來串門的親戚與我們高談闊論,也不能將它驅散。
我們倆在一起時盡力嘰嘰喳喳,但是沉寂變本加厲地彰顯了她的缺失。
她在家的那種生活彷彿就在家裡的某個房間裡上演著,但任憑我們找尋多久,都永遠無法將它找到。
您咒罵著身體對睡眠的需要。
為了表達對它的抗議,您穿著身上所有的衣服坐著睡在椅子上。
在您回家之前,我一般都已經上床,雖然在床上卻從沒有睡著。
連管家也按您的吩咐從不等門,只在爐上留一些吃的東西給您,但很多時候早上起來東西依舊在原處。
我聽見您上了臺階,開啟前門。
等您安頓下來,我躡手躡腳地出來看您是否還醒著。
有時候您沒睡,而是輕手輕腳走到躺椅前躺下,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除非我就站在您身邊,您很少會注意到我,但我的出現從沒讓你大吃一驚。
每每這時候,您的身體就像您的病人一般僵硬,僅僅扭過頭,報以微笑,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揉捏著。
〃喂,你好啊!〃您說,就好像我這個年紀正是無需證明的樂觀表徵,而您欣喜地搖搖頭,不願相信五歲是多麼天真無邪的年紀。
您不認為少女時代性格形成期有多麼重要,在您眼中這不過是生命的一個階段。
我只是個小女孩,您卻男人氣概,當時情況總是這樣的。
您告訴我一切,但我想這些本不該講給一個五歲的孩子聽。
您跟我講死去或者將要死去的病人,也講一些正在康復的病人。
每每講到這裡,您的語氣裡總是透著一絲嘲諷,彷彿在說不管康復得多好,最終會去的是同一個世界。
有時候,您跟我講著講著就睡著了。
又或者我出來的時候發現您已經睡著…兩隻手臂交叉疊放在胸前。
如果您還戴著帽子,我就會把它摘下來,放在您椅子旁邊的地板上,就像您平時記得做的時候一樣。
我不用特別小心擔心吵醒您,因為其實一旦睡著了,您一定睡得又香又沉,似乎整個身體在全力補償您所給予它少得可憐的幾小時照顧。
看您睡覺的模樣是如此令人驚奇。
很難相信在沒有您的親力監督時,您會信任如此靠不住又叛逆的身體。
我站在您身旁,驚詫在您體內還有東西比意願來得更加根本,更加重要。
正是它讓你的胸脯一起一伏,把空氣吸入體內又將它撥出。
我常常覺得清醒的您體內一定比眼前這個您擁有更多,倒不是因為您看起來缺了或少了某個切切實實的東西,可能是因為您穿著衣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