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晤……寒大當家,我們雙手不錯是染過血,可是我們也積過陰德,不似他們強橫霸道……”
哧哧一笑,寒山重一揮手道:“罷了,冥冥中自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們,是是非非,這雙眼睛瞧得雪亮;這倒無庸我們自己去擔心,現在,焦大娘,請你與彭老六照拂令郎入屋,不要多久,三月派的大批人馬就會到來了。”
胖大娘略一猶豫,搖搖頭道:“不成,你寒大當家單人匹馬,挺身出來救了老身孃兒幾個,我孃兒幾個怎能在這要緊的骨節眼上拍拍屁股就走?說句不中聽的話,老身這幾下子把式雖然不行,扯扯三月派後腿倒還差強可以!”
寒山重撇撇唇角,道:“這件事是我浩穆院與三月派之間的恩怨,焦大娘你們幾位犯不著插在裡面趟這混水,況且令郎有傷在身,極須調治,焦大娘你與彭老六也都是完全整整的,輕重也得休息一下,寒山重這廂心領盛情了。”
焦黃的臉一板,胖大娘氣呼呼的道:“老身知道,寒大當家是瞧我老身功夫不濟,怕為你增上累贅!”
豁然大笑,寒山重道:
“大娘此言謬矣,我寒山重孤家寡人一個,生死也就是這付皮囊,大不了手下孩兒哭一場代為報仇便罷,一扦黃土也落個乾淨,大娘卻與令郎相依為命,萬一有了個長短,叫令郎如何生活下去?大娘心裡明白,令郎若沒有大娘照顧,只怕未來的日子難過呢。”
怔怔的呆了一會,胖大娘有些左右為難起來,這時,一把刀彭老六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沙著嗓子道:
“大當家,反正我彭老六好歹一條命,便由小的陪著大當家挺一陣吧。”
寒山重深深的凝視著眼前這個粗獷卻忠誠的漢子好一會,慢慢地道:
“彭老六,你雖然只是焦大娘母子的跟隨,但在我姓寒的眼裡卻是一個鐵錚錚的好漢,這件事無須你插手,陪著大娘母子到屋裡歇著吧。”
焦大娘與彭老六面色遲疑,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寒山重突的沉下臉來,厲聲的道:
“焦大娘,你在江湖上也闖蕩若干年了,大約你也聽過我浩穆一鼎寒山重素來不問親疏,言出必行?”
胖大娘舔舔嘴巴,皺著眉毛直搓手,後面蹲著的笑西施俞俊已嘶啞著叫道:
“娘啊,便依了寒家哥哥吧,假如真須要咱們動手,寒家哥哥也不會客氣,咱們硬要逞能,沒得給寒家哥哥增上麻煩才叫冤哩……”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小於言之有理,大娘、彭老六,請。”
看著寒山重,胖大娘長長嘆了口氣道:
“大當家,你可得好生留意啊,別叫那些天殺的傷了你!”
寒山重略一躬身,道:“多謝大娘關注,閃星魂鈴自當謹慎。”
轉過身去,胖大娘與彭老六將地下的笑西施扶了起來,這位仁兄“哎晴”了一聲,臨進門還回頭來叫道:“寒家哥哥,你多小心……”
全身發著酥,寒山重仍不得不擠出一絲微笑領首,他心裡暗暗叫著夠受,過去尋著了那僵立的屍體,取回了嵌在他體內的銀鈴,腳步又輕輕行向竹叢下的陰影裡。
精舍的地面上,躺著這幾具死狀恐怖猙獰的屍體,而寒風如削,雪濃如蓋,襯著沙沙的枝搖影動,死沉似水,越見淒涼悲慘。生死飄渺無常。
寒山重緩緩盤膝坐下,目光投注右手握的戟斧之上。斧刃染著斑斑的血跡。有一股隱隱的,淡淡的血腥味在鼻端遊浮,紫紅色的沉厚皮盾反映著暗暗的赤光,盾面宛如塗著一層濃濃的血漿;多少江湖上的驚濤駭浪賴著這兩件兵器渡過,然而,每一渡過,便在斧底盾身平空又繫上如許多的鬼魂幽魄,其中或者大多是兇殘獰惡的歹徒,或者是作奸犯科的鼠輩,但是,那卻也總是一條條的人命,他們對善良人生負了債,便須付出這債的代價,不過,卻為何一定要自己去做收回這代價的劊子手呢?
天空還是黑沉沉的,四周寂靜,沒有一點徵兆;寒山重知道,這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沉靜,這沉靜過去那跟著來的變化將是巨大而驚人的,無可置疑的會帶著血,血,這氣味聞在鼻腔卻要生繭了……
伸出手指,他輕輕摩婆著斧刃邊緣上精雕的細緻花紋,斧刃冰冷的,涼森森的,寒山重微微苦笑,不錯,在每次殘命飲血之時,自己的心裡不也是這種感覺麼?
想著,他有些倦困的想在竹根上靠著一會,而不讓他再有時間,那麼突然,數十條鬼魅般的黑影宛如來自幽冥地府,來自九天雲霄,似乘著風,隱於黑暗,如此鬼氣陰森的從四面八方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