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厲的慘號與兵刃的落地同時響起,寒山重看也不多看一眼;暴叱如雷,一個大漢俯戟斧脫手飛去飛向另一條正在亡命逃向黑暗的人影!
斧芒似夜空中的流星般筆直瀉去,甚至可以清晰聽到那鋒利的刃口“吭”的切入那黑影背脊的聲音,寒山重飛快的長射而到,右手一撈拔回戟斧,左足跟著猛踢回挑,那連一聲號叫也來不及發出的敵人已帶滿空血雨倒翻了兩個筋斗,又重重的跌落地下!
六丁手韓生目光散亂,四肢抽搐,他的肋下早已受傷,方才又加上肚腹處捱了一斧,再被皮盾將肩背敲了一記,全部的戰鬥力已幾乎失去了大半,他明白自己即將到來的厄運是多悽慘,但是,他卻已沒有力量再為自己稍微做點什麼!
長長的嘶喊又像被活活剝下一層皮的野狼在啤叫,不用回頭,韓生也知道又是怎麼回事,嗯,不錯,那是蠍子尾潘瀚的叫聲,他正拋棄了兵器,雙手捂著面孔在蹦跳,鮮血骨突突自他蒙著臉的雙手十指縫中溢位,胖大娘焦銀花那條帶子所附的尖錐,正沾黏著血糊糊的點點肉糜!
一把刀彭老六兇猛的側旋而上,鋒利的單刀直貫潘瀚,寒光一閃,“噗嗤”一聲已從潘瀚的右肋刺進左腹穿出,嘶啞斷腸的嗥吼雜在破腹而出的肚腸裡,那麼慘厲,又那麼尖銳!
身軀大大的搖晃了一下,韓生只覺得眼前一陣無邊的血紅,腦袋疼痛欲裂;而冰冷的,戟斧的刃口己如此輕巧的擱在他的頸項上了。
“朋友,屋後的三月弟子已經出來過了,而且,如你所說,他們已豁出命幹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六丁手韓生面孔的肌肉痙攣了一下,孱弱的道:“但求速……死!”
寒山重驀地大笑道:“對這人生,你就如此沒有留戀了麼?”
胖大娘焦銀花一陣風似的衝了上來,尖叫道:“你少裝他孃的英雄,寒大當家,休要叫這老小子用話扣著了,他即使想死,就乾脆成全他便了!”
六丁手韓生雙目倏睜,眼珠上紅絲密佈,似放射著火焰般瞪視著胖大娘道:
“焦銀花,我韓生死不足惜,可惜的是三月派會剝你的皮為我墊棺,揚你的骨灰散於我墳土,剜你的心祭我之靈!”
胖大娘一張已經焦黃的肥臉一下子氣成了大塊豬肝,她雙手叉腰,殺雞似尖吼道:“什麼?姓韓的,你這該殺幹刀老甲魚,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你已是階下之囚,猶敢如此張狂詛咒老孃?看老孃割掉你那狗舌頭……”
韓生豁然狂笑,啞著嗓子道:
“老刁婦,你不用往你臉上貼金了,今夜若非寒山重橫加插手,只怕此刻你這刁婦早已屍骨僵冷;我韓生是栽于姓寒的手裡,你這老妖這邊也沾不上!”
冷冷的,寒山重道:
“韓生,我寒山重看你是一條漢子,現在,你自行了斷也罷!”
韓生全身起了一陣不可抑止的顫抖;他微微怔仲了片刻,突然放聲瘋狂的笑了起來,笑聲裡帶著淚,帶著痙攣,帶著一種沁著血的悲哀,好一陣,他停住了笑,狠烈的道:“寒山重,你記著我,如果人有來生,來生我會不辭萬難的尋找你,尋找你索回這筆血債!”
寒山重不但沒有憤怒,反而帶著異常凝重的肅穆之色退後兩步,緩緩地道:
“寒山重記著,朋友,我等著你!”
六丁手韓生咧著唇一笑,那笑,卻是如此悽慘與斷腸,驟然間他的面孔變得無比猙獰,猛地張口又猛地將牙齒合攏,於是,“咔嚓”一聲似摘去了心,他已硬生生將自己的舌頭連根咬斷:
熱血突突自他口中湧出,他扭曲著臉,咿唔著呻吟,又高舉右掌,奮力劈向他自己的頭頂!
“噗”的一聲悶響,挾著紅的血,白濃的漿。濺上他的衣襟,濺得四周斑斑點點,掌緣還在腦殼中,他那魁梧的身軀已慢慢倒下!
空氣裡一片血腥,一片沉靜,死亡的陰影似己成實質般籠罩在周遭,胖大娘焦銀花乾乾的嚥了口唾沫,嘴邊蠕動了一會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靜靜地寒山重道:“焦大娘,江湖上的好漢,要死就應該是這種死法!”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胖大娘吶吶的道:“六丁手在武林中,名聲也是響噹噹的,只怕連他自己也想不到會落得這種下場……”
寒山重仰首望天,淡淡地道:“寒山重從不計較這些,因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將來的下場會如何,可能比他好,也可能比他更悲慘!”
胖大娘的身體抖索了一下,強壓著心底那一份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