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足不來之時。”
井口用青石砌成,俯身望去,圓圓的一井止水幽深平靜如青銅古鏡,朦朧地映出她的影像。井畔有一株年深日久的老槐樹,枝枝葉凝碧,碧葉間開滿珍珠串似的累累白花。花香既清且馥,染就滿庭芬芳。
顧芳喜立在青石井旁、槐樹蔭下,一下下搖著井轆轤打水。清風徐來,細小的雪白花瓣翩然而落如雨如霰。此情此景,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納蘭容若的半闕詞:
正是轆轤金井;滿砌落花紅冷;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
——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
她以前讀這詞時,感覺不出這兩句的妙處來。如今……卻是深有感悟了。情不自禁想起那一張俊朗的面孔,那一雙深遂的眼睛……
正出神間,門口有人在小扣柴扉:“請問這是寧致遠先生家嗎?”
顧芳喜扭頭一顧,半掩半開的竹籬門外,站著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張俊朗面孔,正是她方才想念過的容顏。當真驀地一相逢,何止心事眼波難定。她雙手一顫,剛搖到井口來的一桶水又嘩啦一聲掉回井裡去了。
第十二章
正屋大門敞開,寧致遠在這裡接待來訪的兩位客人。顧芳喜端著托盤送上三個盛滿綠幽幽茶水的粗陶茶碗,茶氣氳氳間是沁人心脾的香。進屋時她偷偷瞄了簡睿一眼,他正好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心裡不由撲通一跳。
簡睿沒有想到會在這處清雅庭院裡遇上顧芳喜。
輕巧的竹籬門一叩即自動半開,從半掩半閉的門隙間望進去,一庭碧草芊芊綿綿。庭中除去遍植芳草外,就只栽一株高大的槐樹,擎滿一樹皎潔馥郁的花朵,彷彿大團大團的白雲棲息在綠蔭間。風拂過,砌下落花如雪亂,拂在樹下一人的薄薄春衫上。那是一個極窈窕的背影,也極眼熟。
簡睿正在猜疑間,窈窕身形轉過來,四目一觸,如山水剎那相逢……
給簡睿遞茶時,儘管心跳如小兔蹦達,顧芳喜一如在公司般恭謹:“簡總監請喝茶。”
一旁的歐陽和寧致遠同時一怔:“你們認識?”
“舅舅,簡總監是我們公司的財務總監。”
顧芳喜走到寧致遠身邊站定,暗中輕捏了他一把。簡睿他們會來這裡肯定是有求於舅舅的,而她這個舅舅並不是有求必應的。她得要讓他看看她的面子。
寧致遠被顧芳喜輕輕一捏,回過頭來一看她滿臉春風柔情,頓有所悟:這般柳眼梅腮,看來小妮子春心動也。
扭頭再仔細打量一番她口中的簡總監,那是一位綠竹般清華秀挺的年輕男子。單論外表氣質就輕而易舉地令人心生好感。
歐陽不由笑道:“世界還真是小,來來去去總能遇上熟人。學長,早知道寧老先生的外甥女兒就在你們公司工作,咱們也不用託那麼多關係來寧宅拜訪。”
他邊說邊眼睛晶亮地看著顧芳喜。剛才井畔初見,她在落英繽紛中驀然一回首,他就大感驚豔:好一個春光裡的玉人兒。
簡睿淺淺一笑,將精緻的木盒恭敬地遞在寧致遠手裡。“聽說寧老先生篆刻一流,我有一塊印石想請先生刻章。”
寧致遠接過開啟一看,讚許道:“這塊藍丁青田石相當不錯。”
藍丁青田石,俗名藍花釘。
歐陽馬上恭維:“寧老先生,您老就是有眼力,一看就知道這石頭來歷。所以我們專程來請您拔冗將這塊印石篆刻成章。”
“想要刻什麼樣的章?”
簡睿慎重地道:“想刻一枚藏書章送給我父親,他下個月五十歲大壽。”
“哦,”寧致遠含笑地看他一眼,“孝心可嘉。”
“父親是屬龍的,可否請寧老先生將印章上端的石料雕成飛龍在天狀的印鈕?”
寧致遠將長方形的條石在手裡摩挲片刻:“這青石中的藍釘主要由剛玉組成,硬度大,難以奏刀。但藍釘周圍多為優質凍石,我們稱其為”骨邊肉”,我只能巧妙利用這些‘骨邊肉’因材施宜地去雕,不能保證是飛龍在天的形狀。”
“那就請寧老先生您決定怎麼雕為好吧。”
“你自己想好了刻什麼字嗎?”
“有。”簡睿展開一張紙給他看,寧致遠接過一瞧,只見紙上清健有力的一行楷書:唯書為寶,得難失易。簡明珍藏,鈐此永記。
“你父親的名字叫簡明?”
“是。”
“你呢?”外甥女兒顯然對他有意,而寧致遠自己對這個年輕人印象也很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