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茲站到了我的身邊。
我們握了一下手,然後同著其他觀眾一起坐下來。像往常一樣,他衣冠楚楚,淺黃色的襯衫袖子捲上去,衣領敞開,打褶的鹿皮褲整潔鮮明。但是他臉上一貫表現出來的驕傲的神色沒有了,蒼白茫然的臉上彷彿戴上了一具假面,鉛筆似的筆直的鬍子下面是抿成一條線的嘴。
沒有問候,沒有前言,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剛剛找到吉皮那個畜生,在新奧爾良。”
“他在新奧爾良做什麼?”
我們儘量把聲音壓低,但偶爾還是遭到身邊觀看比賽的球迷的噓聲。
“他和他妻子在那裡過夜,”門茲臉上帶著沒有笑意的微笑,“今天她起飛去邁阿密,從那裡”
“天空是有限的,”我說,“那麼——G.P.對這個偷偷摸摸的出發有沒有解釋?”
投手板上,迪恩舊運動衫的袖子垂到了他右手的拇指上,他揮臂投球的時候,鬆鬆垮垮的運動衫就像小貓的尾巴一樣拍打出疾風。
“沒有,”門茲說,“他只是聲稱這是艾米莉的決定,於是事情就這樣了。上帝,黑勒,維修好的厄勒克特拉上星期四才運到。”
“她起飛的前一天?”
“正是!就在三天前!見鬼她根本沒有試飛時間,而且她知道我即將離開——在我們討論至少要用一週的時間進行飛前準備與試飛檢驗之後!”
“還有什麼可做的?”
他的眼睛瞪大了,“怎麼沒有?我需要檢測她燃料箱的水準儀——一我製作出一張節流閥設定的一覽表,需要她核查一下——我為每一條支架的最適宜壓力設定列了一份目錄,他媽的,現在她完全是靠猜測飛行!”
迪恩帶著自信的笑容悠然走下投手板,又是完美的一局。
“她有無線電裝置,不是嗎?”
門茲抬起眼睛望向天空,“我也沒有機會測試那套裝置,並給她正確的指導。見鬼,我們根本從來沒對那套無線電裝置進行過實際躁作——你知道,像如何與定向接收者聯絡,或如何聯絡無線電臺。”
“那麼,你一定在第一次嘗試躁作前給她看了無線電裝置上的那些電線與按鈕。”
“沒有,”他聳聳肩坦率地說,“記得嗎,那時候她有一位副駕駛員,曼寧,他懂得業務,包括無線電躁作。”
投手板上的哈貝爾三振了帕波…馬丁,人群發出不滿意的叫聲。
“你說她在完全沒有準備好的情形下出發了?”
他搖了搖頭,“當我們從奧克蘭島飛往火奴魯魯的時候,在幸運機場起飛事故之前,她顯示了她的提高與進步。根據磁力羅盤的指向,在合理的偏航範圍內,她離開航道不過一兩度,然後她會向相反的方向加倍偏航,以便回到正確的航道。”
觀眾歡呼著卡迪那茲隊的二全手胡佛…克魯斯,那個密西西比的男孩走上了本壘板,手中捧著一把從內野撿回來的圓石子。他把圓石子扔在投手板周圍,等待著直球,然而卡爾…哈貝爾卻投給他一個內曲球。
“而且她的確完成了我佈置的作業,”門茲繼續說,“但那不是飛行,我們只測覽了各個機場的設施,天氣情況,風俗習慣,還探討了克萊輪斯…威廉姆斯準備好的航空圖細節
像阿美在墨西哥城之行中所無視的那一種。
“她當然也做了一些飛行。”我說。
“根本不夠,那個該死的吉皮把她牢牢束縛在廣告、電臺節目、公開露面等活動上了你知道她花大量的時間在做什麼嗎?當她回來之後,她要撰寫她見鬼的丈夫即將出版的新書的前四章或前五章!如果她能回來的話”
“這很嚴重嗎?”
克魯斯打出一個短高飛球,人群由於失望而吼叫。
門茲碰了碰我的胳膊,把我的注意力從球場拉回到他身上,“你想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我認為那個畜生不想讓她回來。”
我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頭,“什麼?噢,門茲,那是瘋狂的”
他眨動了一下眼睛,目光望向別處,“或者至少,我認為他並不在乎她回不回來。”
“門茲,艾米莉真該另找一個技術指導——你脾氣有些古怪。要知道,她可是他的飯票啊。”
我從小販手中買了一聽啤酒,門茲不要。
“黑勒,圈內的人都知道這是艾米莉的最後一次飛行——之後,她打算與那個狗孃養的離婚。我聽到過他們的爭吵!在過去的一兩年裡她與某個傢伙有私情,這已是公開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