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繞了一個大彎之後,終於流露出想要留下的意思,隨即笑吟吟地問道:“小姐不走了?”
“說什麼吶?”煙絡佯裝惱怒,“我若在這當米蟲,你養我啊?!”
如意嘿嘿笑了兩聲,“大人既然會給如意月俸,小姐若為府內良醫,大人理應也會給小姐俸銀罷。”
煙絡變了臉色,道:“我不愛過這樣的日子。與其如此,不如四海為家。雖風餐露宿,尚且自在散漫。人嘛,活著,不過為自由與尊嚴。”
如意弄不懂她的意思,只呆呆地看著一臉澹然的她。
煙絡莞爾一笑,折身繼續收拾包袱。
如意有些難過地站在一旁,半晌沒有吭聲。
煙絡笑著嘆了口氣,問她:“我若走了,如意會被遣去何處?”
如意笑了笑,答道:“回浣衣房。”
煙絡看了看她小小的個子,繼續問道:“會很辛苦嗎?”
“不。”如意答得很乾脆,笑得也很真實。
“為何?”
“小姐不明白。”如意樂呵呵地說道,“如意家中尚有兩個弟弟,我孃親身子也不好,如意此時能在大人府上,不知多少人羨慕呢!”
煙絡聽了她這一番話,也就釋然了——這畢竟是距她生活的年代足有一千多年相隔的封建社會,各人自有各自順應時局的生活法則。她自己能夠在這裡遇見容若師父,習得一身可以實用的醫術,而不必委屈自己,也算是深得老天眷顧了吧。思忖至此,她笑著看了看如意,說道:“我們一起用午膳可好?”
如意笑彎了眼睛,使勁點了點頭。
同時 宮城城南丹鳳門外
卯時方至,晨光初現。
通城門的大道由為數眾多的巨大青石鋪就而成,筆直寬敞,道寬近五丈餘,兩旁植以大量槐樹和榆樹,濃密的綠蔭在晨光下掛著晶瑩的露水,青光閃爍。
一輛小巧結實的四架烏木馬車疾馳而來。時辰尚早,寂靜的街衢上,得得作響的馬蹄聲聽起來分外突兀。
車內,蘇洵一身紫袍盤膝而坐,黑眸微闔。身旁的矮几上,擺放著精緻的鴛鴦香爐。香爐裡白檀嫋嫋生煙,經久不絕。
滄海亙木一左一右守在車廂外,在顛簸的馬車上坐得穩若泰山。車伕策馬揚鞭,一路疾馳。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單調乏味。
蘇洵微微蹙眉,低聲悶悶地咳了數聲。
滄海牽起簾幕,閃身入內,替他放下一直掛起的側簾,然後迅速退出。
蘇洵不曾睜眼,卻對滄海方才的舉動了然於胸。他緩緩睜開雙眼,輕輕撥出一口氣,清冷幽亮的黑眸裡有一絲複雜難辨的神色。不知為何,腦海裡此際竟然浮現出那個一直帶笑的清秀臉龐。三日之約已過,今日應是她離府的日子。蘇洵低眉看了看窄袖裡隱約可見的圓形輪廓——那是她堅持要他收下的迷藥。心裡的煩悶亦漸漸明顯起來,他抿了抿尚且淡白的雙唇,伸手掀起了側簾。春寒尚重,一股涼風順勢而入,頓時吹散了一廂繚繞的白煙。他一手撫胸,強自壓下一身不適。
忽然,單調的風聲之中,有利器劃空而過的尖銳卻細微的聲響。馬車驀地加速疾馳了起來。
蘇洵在車內察覺突然加劇的顛簸,很快猜到車外的狀況。
刀劍相擊的聲響越來越多。隨著數聲慘厲的嘶鳴,馬車搖搖晃晃地減慢了速度,車身猛烈地抖動一下,驀地停了下來。
蘇洵緩緩起身,臉上寒意森然。他想了想,掀開厚重的車簾,下得車去,站到了身中數箭的人影之側,神情清冷。
“大人!”滄海亙木大驚,揉身回防。
蘇洵靜靜地站在一片刀劍血光中央,緩緩抬手。
“大人小心!”滄海見他身後一道銀白寒冽的刀光劃過,情急之下出聲警示,一面將手中兵器擲了過去,紅白兩道刀光相接,白光斷為兩截,剩餘的半截刀光也硬生生地掉落下去,空氣裡瞬間流動著一絲甜腥的血氣。
然而,那剩餘的半截刀光還是在蘇洵的右臂上劃出了一道不淺的血口。
蘇洵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手上稍一用力;便有細小的碎屑紛紛跌落。
風已過,空氣裡不曾遺留絲毫氣息。
十餘名尚在竭力周旋的黑衣人,甚至至今仍未呈現敗勢的滄海亙木二人,便接連笑著丟了手中兵器,滑落在地。
蘇洵走上前去,扶起滄海亙木二人,將兩枚綠色的藥丸送入二人口中,淡淡道:“對不住。”
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