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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也算是久經歷練名滿天下,卻連平原君這個年輕人也不如,竟差點兒被張儀拉了過去,與趙國生出嫌隙來。可細細一想,秦國還是不能得罪,張儀也還是不能得罪,得想一個不著痕跡的轉圜辦法……五更雞鳴時,孟嘗君已經有了主意,頭一落枕便呼呼睡去了。

日上三竿,孟嘗君匆匆來到了松谷。張儀正在吃飯,一見孟嘗君進來便笑了:“來,先坐下吃了再說,嚐嚐秦羊燉比趙胡羊如何?”孟嘗君看見另一案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銅鼎與一盤面餅,不禁訝然笑道:“你知我要來?”張儀笑道:“知不知有何干系?吃不吃可是肚腸興亡呢。”孟嘗君原是沒有用飯,便毫不推辭的入座掀鼎,唏哩呼嚕便將一鼎濃熱的燉羊湯喝了下去,冒著一頭熱汗讚歎:“好鮮美的秦羊燉,酒後最是來得!”

張儀也丟下了細長的銅勺,擦拭著額頭汗珠:“孟嘗君,我倒想臨淄的魚羊湯了。”

“那好啊,到臨淄我讓你整日魚羊湯。”

“明日便去如何?”

“如何如何?”孟嘗君心中一沉,面上卻哈哈大笑:“張兄,你是來做國師,教人家變法的,一件事不做,便要溜之大吉?”

“國師?鳥!”張儀笑罵了一句:“人給一支麥杆兒,你竟指望張儀當鐵柺使了?”

“此話怎講?”孟嘗君一副困惑神色:“趙國禮數不夠麼?”

“一夜之間,孟嘗君便改了脾性,邯鄲這牛屎酒厲害了。”張儀呵呵笑道:“不過,張儀還是老脾氣,直話直說:趙國要變法是真,至於請教秦國,虛應故事罷了。趙雍厲害啊,一副恭敬模樣,公然將變法倡明瞭請教你,你縱然醋心,也總不能在學生變法時攻打學生,引得天下洶洶是麼?軟軟的,便給老師套了個籠頭,請老師不要張嘴。孟嘗君啊,比起楚國,比起屈原,趙雍何其高明也?”

“於是,你就索性不做?”孟嘗君竟覺得一股涼氣直滲脊樑。

“不。我要做,但不能真做。”張儀詭秘的笑了:“得給平原君留個面子,也得給我留個偷閒的機會,死守在邯鄲,人家心裡不自在。田兄明白?”

孟嘗君當真茫然了:“張兄啊,你說心裡話:趙國變法,秦國當真樂觀其成?”

這便是張儀,機變百出卻又坦坦蕩蕩,搖搖頭笑道:“不,秦國當然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趙國矗立在身邊。可是,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君臣朝野便錘鍊出了一種異乎尋常的信心:與天下戰國做實力較量,看誰更強大,看誰強大得更長遠!”張儀拍著長案便站了起來,篤篤的跺著鐵杖:“這叫甚來?所謀甚大,其心必堅。說心裡話,蘇秦張儀有縱橫之能,卻沒有這等堅實之雄心。對趙國變法不干預,是秦王決策,並非張儀之見。”

“秦王?”孟嘗君又迷惑了。

“道理很簡單:強力干預,密謀攪擾,只能火上澆油,使趙國朝野更加同仇敵愾,同心變法;最好的辦法,便是更紮實的壯大自己,準備接受一個新對手的全面較量。要說是計,算做個將計就計吧。”

孟嘗君目光炯炯:“如此說來,其他國家變法,秦國也是將計就計?”

“正是!”張儀大笑:“楚國要變法,燕國也要變法,秦國攪擾過麼?沒有。秦國所做的,只是不能讓六國合縱攻秦而已。孟嘗君莫得擔心,齊國儘可以變法,秦國絕不會做適得其反的蠢事,只能將計就計。”

孟嘗君沉默了,雖然一時說不明白,但內心那種深深的震撼卻是實實在在的。他來松谷,本來是向張儀辭行的,他要儘速回到臨淄,將趙國的意圖稟報齊王,敦促齊國振作起來。在他看來,這種想法是不能對張儀明說的,只能找個理由走了便是。可張儀方才的一番話,竟實實在在的交了底,將秦國的“大謀”和盤托出,頓時使他覺得自己的盤算渺小猥瑣得不屑一提。雖則如此,孟嘗君畢竟智慧能事,他站起身來向張儀一躬:“張兄一席話,田文感觸良多,容日後細說了。目下張兄若得方便,與我同去齊國如何?”

“好啊!”張儀一跺鐵杖:“我就是要追上蘇秦問個究竟,他事先知不知道屈原殺我?”

孟嘗君哈哈大笑:“都做丞相了,還孩童般記仇?”

“一件事毀了你心中神聖,你能不記?”張儀沒有一絲笑容。

“好好好,那就算賬了。”孟嘗君哄孩童般笑道:“蘇秦張儀掐起來,肯定熱鬧。”

張儀冷冷一笑:“有你看的熱鬧便了。”

六、相逢無緣泯恩仇

臨淄的冬日別有一番滋味兒,那便是冰涼。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