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帶提一下:今晚換班後,我將繼續寫書。那時候應該已經五點,但我仍然清醒,甚至亢奮。我需要這種能量,才能往下寫故事。
艾蓮娜與艾瑪正打算回家,從步行街走回火車站。最後我們三人站在同一個月臺,當然彼此間隔了幾米。不見佛利克的蹤影,否則這次可能會在火車上遇見他。
在車廂中,我的視線越過前面那個人的報紙上方,悄悄觀察著母親與女兒。小女孩長得真快,而我還是每個星期至少看見她一次!艾蓮娜比手畫腳講著話,艾瑪開懷大樂。我也不禁微笑,跟著她們開心。
我腦海裡縈繞不去的可能得殺死她的念頭,使得這幸福時光晦暗失色。我常捫心自問,真狠得下心殺死一個小女孩嗎?像泰亞一樣無辜的小女孩?如果物件是成人還比較簡單一點。畢竟在我插手之前,他們已經歷過人生。
這種事情做了也沒人會感激你,但我還是得做,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做得來。
艾蓮娜與艾瑪在李布克內特街下車,我跟在後頭,留心她們有沒有安全到家。等她們消失在漫畫店旁的大門後,我才卸下今天的責任。
我覺得自己像個只能秘密看顧小羊的牧羊人。莎拉·烏爾曼、亨德利·羅比茲、艾瑪·卡可夫、艾蓮娜·卡可夫。雖然他們出自同一家族,彼此卻不認識。艾瑪很小就送人收養,原生家族沒人知道她仍活著,否則烏爾曼夫人也不會獨自住在偌大的房子裡,而是應該收容孫女與曾孫女共享天倫。
我對待任務非常嚴謹。我的牧群分散在萊比錫各地,增加了工作的難度,不過以前的牧群更大,散佈全歐洲。
四樓的燈亮起,小家庭的人已經到家了。我抬起頭,看著房屋老舊的正面。有道陰影在窗邊晃動,蠟燭也點亮了。小女孩也許會喝杯熱可可,吃點自制小餅乾,餅乾香味四溢。母女倆會聊聊櫥窗裡的東西,再討論一下願望清單,看會兒電視,之後艾瑪帶女兒上床睡覺。我對她們的生活了若指掌,即使我不允許自己真正成為其中一分子。
我沿著街道快步走向莫里茲堡,我今晚在那裡有工作。莫里茲堡的拱頂大廳“活動廳”有場特別活動,工業樂隊“我”的演唱會,鐵定人滿為患。我在保安公司工作,晚一點得在門口站崗,與同事一起檢查來客。
我到達莫里茲堡的小邊門。莫里茲堡具有古老碉堡的拱頂結構,空間寬大,不規則延伸,有數百年曆史,設定有咖啡廳、酒吧與演奏廳。我喜愛這地方。
“你好,希雅。”馬可跟我打了聲招呼。他是個滿臉痘疤的禿頭巨漢,我的直屬上司,正站在門邊吸菸。
“你好,老大。”我向他點點頭。“你不是想戒菸嗎?”
“是啊,”他吸入一口毒煙,“我想啊。”
我走過他身邊,拍拍他的肩:“那麼在癌症搞死你之前繼續加油吧。”
他扮了個鬼臉,讓我聯想到《白鯨記》裡的捕鯨人魁魁格。他當然知道威脅自己的是什麼,不過就像所有的老煙槍一樣,他也無所謂。
我不清楚死神對馬可打什麼主意。偶爾我有種感覺,死神就在他附近徘徊,之後卻又消失,暗中埋伏等待。
我開啟門,停下腳步,眼神懇切地告誡他說:“說真的,老大,戒菸吧,否則你會毀在那東西上。”我捉住他的目光,緊盯著他。“我可是非常認真的。”我補了一句,聲音低沉。他立刻熄滅菸頭。
“‘現在、馬上’總比‘也許、某時’好。”他這樣評論自己的行為,不過看得出來,他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我對他微笑:“很好,老大。我會注意你有沒有保持下去。”
不消半個小時,我和三個同事就站在門口開始進行檢查。我的喀什米爾大衣已經換成強韌的黑色皮夾克,幹架時不容易被損壞。不過皮夾克的價格並不亞於大衣。
入口前擠了人,全想進入哥特太古聖地現場體驗音樂,不過裡頭並沒有太多空間。
我的眼睛受過訓練,大多不需要看對方的臉,就能辨認出誰帶了武器,誰又沒有。肢體語言洩漏的訊息比我們以為的多得多。我精準地揪出目標,徹底搜查。這些年輕人沒人抱怨被女人搜身。
我今晚又收穫豐富。一把格鬥刀藏在長筒靴裡——不是什麼高明的藏匿處。我將禁止帶入場的武器遞給馬可,沒好氣地嚴詞訓斥站在面前的年輕人:“你帶刀幹嗎?”然後我整個人呆住,說不出話來。
這個十八歲青年的容貌特徵顯著,讓我想起已被遺忘的遙遠青春時光。曾經璀璨美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