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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跡即將名副其實地付諸流水。我告訴自己,這就等於它根本沒發生過。走廊陰暗猶如墓穴,只有每隔一長段距離一盞低瓦數的夜燈照明,我幾乎可以相信自己並不真正在這裡,而是在別的地方,夢見這一切,就像我有時候確實會夢見這類事情一樣。來到男廁,借塑膠垃圾桶和馬桶之助,我處理掉所有東西,包括吸墨墊。我回到研究室,驚恐已經被沉重的疲憊取代,我覺得心力交瘁,意志消沉。要是楚米齊克在這裡,那就這樣吧。我開啟燈,開窗讓依舊殘存的臭味散去,然後走向那兩張書桌,用力敲了一下表示警告,然後拉開。他不在那裡。

獨角人 第6章(5)

然而,那根金屬棍也不見了。

獨角人 第7章(1)

第二天午餐時間,我進系辦拿信,看見安珀正在影印東西。她以惺忪的眼神注視我,眼皮似乎被色如玉米鬚的濃密睫毛墜得睜不太開。一時間我以為我們或許不用交談,但在她表面遲滯淡然的表情下,一股熱切的注意力開始朝我湧來,我再度有那種熟悉的感覺,覺得站在她面前的自己有必要作出解釋。

“聽著,我……”我狼狽地說,“我還沒時間讀——讀你的東西……”

“哦,沒關係。”她的聲音遙遠但令人安心,像不屬於這個塵世的樂句隨著微風吹過。她轉回去繼續影印。

我信箱裡有一張沒署名的紙條,寫著一句拉丁文: ATROCISSIMUM EST MONOCEROS。譯註:語出公元3世紀羅馬作家朱利厄斯·索林諾斯(Julius Solinus)作品《奇妙事物大全》(Collectanea rerum memorabilium,其內容幾乎全襲自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的《自然史》),意為“最殘酷者乃獨角獸”。相關的詳細內容將在下一章談及。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其中明顯的敵意(想來是繼昨夜那粗鄙的生理攻勢之後,挑釁曖昧的追擊)劈向我,彷彿黑暗中揮來的鞭子,我幾乎真的感覺到身體被抽打刺痛。我看向安珀,想說些什麼,想嘶鳴出憤恨的抗議,想聽見另一個人同感義憤填膺的安慰。然而再度思索,我明白安珀不是聽我傾訴的合適物件。我沉默地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一時間很遺憾人有責任必須隨時隨地剋制自己(儘管我承認這麼做很重要)。我凝視她的背,她這枚金幣的反面。她修長脖子上的細小絨毛被光照亮,柔軟藍色上衣下的雙肩苗條挺直,交叉掛著刷毛棉吊帶褲的赭色吊帶。她的身材纖細如柳,腰臀處只有很微弱的拱起弧度,幾乎跟她的臉一樣足以表達她眾多尚未完全甦醒的潛能。她轉過身來,我來不及移開視線,被她逮個正著。我對自己非常生氣——不是因為沒有迅速閃避,而是因為根本就不該那樣色迷迷望著她。我正要離開系辦,卻聽見她輕聲說:

“所以你確實認識芭芭拉。”

“對不起,你說什麼?”

“你確實認識芭芭拉·海勒曼。”

“沒有啊……” “但你跟她一起去過波特蘭。”

安珀穿著藍色衣袖的手臂懶懶指向公佈欄的海報。我有點警戒,走向房間那一端,儘可能做出不以為意的樣子。 那張海報是波特蘭州立大學舉辦的跨科系研究所講座,主題是性別研究,為期一週,列出的十五名演講者包括我自己和芭芭拉·海勒曼。看著這張海報,我有種明顯但尚不知從何而來的危險感,現在回想起來,我看出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引起的強烈敵意。

“這東西怎麼會貼在這裡?已經過期三年了。”

“我不知道。”

“真奇怪。唔,也許我的確見過她。我不記得了。”

“她是我大三的老師。”

“哦。” 我本想撕下那張海報,但想到這樣可能會讓安珀覺得很怪,於是我只聳聳肩,離開系辦。後來,我趁沒人的時候走過去,悄悄取下那張海報,帶回辦公室仔細審視。看起來像是真的,不過就算是偽造的,我也看不出來。我心想,也許這海報一直都貼在公佈欄上,而安珀在今天(就在我得知芭芭拉·海勒曼遭到殺害一事的隔天)指給我看,只不過是巧合:就像剛學到一個這輩子從不曾見過的詞,結果幾乎立刻又在不相關的脈絡裡聽到一樣。而也許,有段時間,芭芭拉·海勒曼跟我確實都在波特蘭,只是我沒注意到她而已。我記得主辦單位辦了晚餐會,還帶大家散步,走一條泥濘小路,穿過長滿野生紅花覆盆子的花旗松林,來到哥倫比亞河上方壯觀的瀑布處。我發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