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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咋不怕斷了腿。”牛得利皮肉疼痛,心裡卻清楚,暗自思忖:“嘿,你曉得個屁,斷條腿總比被當場捉姦活活打死了強。”然而,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幕幕,身子仍然不由得一陣哆嗦,冷森森的寒氣瞬間穿越脊背涼透全身。他驚駭得不敢再閉眼,心下無望地叨叨:“完了,完了,他孃的全完了,腿斷了尚可保命,臉沒了如何見人,完了,全完了。”

香村人都知道,牛得利是大隊書記牛闢明一手培養的革命接班人。牛闢明之所以物色了他,照社員的說法,因為他是牛闢明的本家侄子,但牛闢明極端厭惡這種說法。他好幾次在公社書記江永波跟前神情異常莊重地誇讚牛得利,說他舉賢不避親,牛得利堪稱解放以來香村難得的好苗子。回到村子裡,他時常當著眾人的面,眼裡硌砂子般數落一幫日常遊手好閒的後生:“瞧你們那熊樣,整天價東遊西蕩的,咋不能幹點正事,都瞅著得利風光,有能耐也幹出點樣子,我一樣會使用你們。”社員們知道,他這是說給大夥兒聽的,意在旁敲側擊,即便扭轉不了眾人的看法,起碼可以封住一部分人的嘴,免得整天價瞎喳喳。

其實,香村人對牛得利說不出啥,服氣。

就從1958年的大躍進說起吧。當年,還在讀初一的牛得利,響應號召,第一個把自家的鐵鍋拎到大隊部去鍊鋼,一時名震全縣。之後,不管在村裡還是在學校,他事事時時表現在人前,無不盡顯優秀。尤其是三年自然災害當兒,他正值長身體階段,但他天天節省自己裹腹保命的稀湯給一位雙目失明無依無靠的本家大娘,直到大娘對人說出,社員們才知道。後來,見他長得又小又瘦,社員們便嘆氣,說莊稼沒水沒肥還蔫巴呢,何況人,可憐呀可惜。他雖然雙肩柔弱,但心勁強,一心撲在農事上,初中時便樣樣農活拎得起放得下。他視學校為家,把村集體當家。高中時,每晚跟著生產隊裡的飼養員睡在牛棚裡,照料得十幾頭黃牛看他的眼神比自己的親爹親孃看他的眼神還慈祥。高一那年冬天,牛棚半夜裡失火,他奮不顧身跟兩個飼養員從火海里牽出所有的黃牛,自己一身棉衣棉褲被燒得窟窿遍體,雙手多處灼傷。畢業那年,部隊來縣裡招一批根紅苗正的青年當飛行員,牛闢明挖空心思阻止別人,全香村大隊只推了牛得利去體檢。結果可想而知,因為個頭小體格弱,第一關都沒過。牛得利平生遭受第一次沉重打擊,精神如霜打的茄子好一陣子萎靡,直到高中畢業後回村,牛闢明安排他擔任大隊團支部書記,他才漸漸抬起頭,重新挺起了細弱的腰桿。

三年後,牛闢明為了更好地鍛鍊培養他,安排他回香村當生產隊長。那些年,他眼盯上邊的政策耳聽上頭的聲音,步步緊跟,事事緊隨,交公糧派勞力揪壞人搞運動……年年次次走在全大隊以至全公社前頭。他確實想幹一番革命事業,整日風風火火,幹勁十足,沒人不看好他的前程。

當生產隊長的第二年,他娶下了一房好媳婦朱愛蘭。朱愛蘭不僅模樣兒長得俊,而且父親還是香村小學的公辦教師。雖然她隨母親為農村戶口,但有一個吃商品糧的教師父親,身價兒依舊不一樣。牛得利娶了她,著實羨煞了十里八莊的年輕後生。好長一段日子,不少男娃白天紅著眼睛吸溜口水,晚上做夢咂嘴巴嚶嚶嘰嘰叫著朱愛蘭的名字要裹奶。牛得利則心喜面笑,美滋滋地仰頭挺胸對著天哼唱,彷彿吃到了天鵝肉般幸福。社員們都說,如果不是看他年輕有為,前途光明,僅憑平庸的長相,朱愛蘭哪肯嫁給他。

………【第一章 香椿 03】………

他到底長得啥樣呢?

如果以香村姑娘們的說法,牛得利的長相用賊眉鼠眼形容極其恰如其分。而且,他不僅個頭小眼睛小,身體的其它器官和部件與此相媲美地全都小,鼻子小,耳朵小,額頭小,下巴小,頭小,手小,腳小……小裡小氣的麵皮黑裡疊黑,黑得幾乎掩飾了面板的粗糙。

然而,一房好媳婦遮了百醜,令他心雄氣豪。好像是新婚第一夜,他醉態迷離地攥住朱愛蘭細潤如脂的奶子說:“嘿嘿,瞧不見我黑了吧,熄了燈,男人都一樣,俺爹俺娘黑更半夜黑燈瞎火弄了個黑種子養了俺,咱們黑下里也能種個黑孩子出來,嘿嘿。別看俺黑,俗話說得好,黑裡透亮,瞧咱香村的一幫小子,哪個有咱心裡亮著事,跟著俺,䝼好吧,準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福。”的確不錯,多年的歷煉,貌不驚人的外表下,他早已磨鍛得心計潛藏,給人的印象是遇事精明幹練,處人大方得體。香村的社員說,如果他接班,肯定比牛闢明幹得好。

可是,自從在朱愛蘭身上享受到生命本能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