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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問。朱愛蘭身子抖顫得如患了癲癇,一禿嚕癱軟在地上。女兒從床邊挪移過來,兩個人抱擁著哭成一團。朱愛蘭邊哭邊說:“打死我吧,我不活了,他造的孽作的惡,我替他了了,娘哎,我沒臉活人了……”曹鋼信手舉鐵鍁咬牙切齒卻落不下去。只聽有人喊:“鋼信,弄了她,一報還一報。”又有人嚷:“×他女兒,×他女兒。”曹鋼信聞言怒目圓睜,血管爆漲,嚯的一聲擲下鐵鍁,狂吼道:“奶奶的,老子乾死你。”話音未落,身子已撲向朱愛蘭。朱愛蘭雙手推開女兒,仰面半臥,止住哭聲,眼掛熱淚,神色木然,如一頭瀕於絕境任由宰割的羔羊。曹鋼信不曾料想她會亮出這種姿態,突如其來的驚愕僵住了他半彎的身子,意識一時空白得蒼茫。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一聲吼叫:“住手,鋼信,不能這樣,咱不能這樣。”

眾人聞聲,知道家族裡能擔事的曹應茂來了,紛紛讓開。曹應茂撥開眾人,疾步趨前,伸手拉得曹鋼信趔趄了兩步。曹鋼信久夢初醒一般,怔愣片刻爆出一聲哀嚎:“叔,他們是畜牲,你說咋辦?這口氣我咽不下,咽不下!”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在曹應茂身上。身材不算魁梧但結實硬朗的曹應茂攥了攥拳頭,紫黑的臉龐繃漲得凜然如柱,儘管厚實的雙唇緊閉,但切齒的仇憤透過鼓湧的血液奓成滿頭鋼針般豎直的黑髮。他斜了一眼團在地上的朱愛蘭母女,緊攥的拳頭松成寬厚的掌面,拍了拍曹鋼信的臂膀,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視一遍,盯住曹鋼信的爹說:“他們是畜牲,我們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咱曹家人不能做,誰也不準做。”

話音擲地有聲,如電流般在每個人身上起一陣麻,場面出現瞬間的寧靜,但餘音未消,門口有人嘀咕道:“屎盆子都被人扣在臉上了,總不能舔一舔嚥進肚子裡吧?”曹應茂不容眾人思索,毅然說:“誰扣咱屎盆子,得用他的血給咱洗乾淨,但大傢伙看出來沒有,這次咱們這樣鬧,他們姓牛的人咋一個不出頭,啊?不錯,他們理虧,可你們出去看看,他們都站在外邊,只等著咱們鬧出了格,他們會反戈一擊。他們如今把著權勢,一旦逮住星點的理,咱不僅報不了仇,怕還蒙一層冤。自古冤有頭債有主,誰作的孽咱找誰,活劈了他天理也能容。他個婊子養的牛得利,鑽進地縫也得把他摳出來,去找牛得利,廢了他。”

“廢了他,廢了他狗日的……”屋裡屋外一片怒吼。

癱軟在地的朱愛蘭微微撐了撐臃腫的身子,沉垂的胳膊顫悠悠地伸向前方,嘴唇翕動,淚盈迷濛,眼望著迅速散去的人群,目光裡亮晃出絲絲愧意甚至莫明的感激。她緊緊摟住驚魂未定的女兒,喃喃道:“咱欠了曹家的,咱欠了曹家的……”

狂怒的人群呼喊嚎叫著撒向四面八方,惡語咒罵聲迴盪在村子的角角落落,抖摟得村前村後草舞塵揚,雞飛狗跳,旮旯縫道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有人嚎啕一聲,怒氣沖霄的人群又謾罵著散向四野裡搜尋。

站定了一時的牛姓人開始騷動。牛闢明罵了句娘,率前拔腿,大步趕到空蕩而糟亂無比的牛得利家院子。面對一片狼籍,他心頭泛湧起陣陣痠痛,咬了咬牙,仰天而望,把兩滴淚水蓄汪在眼眶,回身挺胸對家族的男人們說:“不管得利躲到了哪裡,得把他找出來,我們自家人去找,絕不能叫得利吃了虧。”

深深理解父親感情的牛得軍看了看錶情嚴肅的牛闢明,振臂一聲高呼:“走,都去找,一定要把得利找到。”

人群呼啦啦散向院門外,轉眼間沒入沉滯的夜幕裡。院子裡頓時沉寂下來。牛得利父親碎步挪移到牛闢明身邊,抖著手欲言又止。幾個婆娘媳婦小心翼翼地走向堂屋,先把跌坐在門口的牛得利娘扶起。這時,屋裡嚶嚶啜啜的低泣配合著牛得利孃的哭罵突然暴發成悲慼哀切的哭嚎,敲擊得牛闢明沉鬱的心緒更加煩亂。他緊鎖眉宇望了一眼堂屋,身子一個趔趄,伸手扶住了近旁的梧桐樹。恰好走進院子的二兒媳梁雲影見狀停步問道:“爹,您沒事吧?”牛闢明搖搖手,指了指堂屋,膩煩卻聲弱如蠅地說:“去,哭喪咋的,人沒死呢,晦不晦呀,淨作孽了。”然後提了提嗓門,“叫她們別哭了,還顯不丟臉啊!”梁雲影怔了怔,感覺到老公公氣悶塞胸,不敢怠慢,扭身往堂屋跑,身後的牛闢明順著樹幹禿嚕在地上。

………【第一章 香椿 02】………

村子裡鬧翻天的時候,牛得利正躺在縣醫院急診室的木沙發上。

給他縫傷口的男醫生眉頭緊皺,時不時地搖晃一下腦袋,嘴裡嗚噥道:“服了,真服了你,傷成這樣,居然一個人拖著傷腿跑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