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一番絕狠的話,北堂琰冷色不減,仰頭輕哼,“這壞人的名頭我是坐實了。”
好人難當,他索性為惡,對那人兒,語氣強硬不善,“為何今夜來的刺客要喬裝易容成你的模樣?你是想看著他死,還是看著他讓別人死?”
選擇只有兩種。
“夏無憂,你心裡可要早些想好,早晚他會與夏之謙兵戎相見你死我活,你的優柔寡斷,只會害他諸多顧慮,怕就怕最後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被你害死!”
他轉身,離開之前留下最後一句殘忍的提醒,“你早就知道他是如何的人了。”
※
夜魅至深。
狂風撕扯著黑夜,厚重的帳營無法阻擋它從各個角落侵襲灌入,燭火在搖曳不定中,終是盡滅。
躺在那張充滿了男子氣息的床上,無憂將自己蜷縮成一小團安全的姿勢。
難眠。
腦海裡久久不散的是北堂琰的那些話語。
——你早就知道他是如何的人了——
不可能再有改變了嗎?
心口的窒悶,洶湧狂肆,壓抑得她呼吸困難。
只要閉上眼,那些殺戮和血腥的畫面交織閃現,良久,她都無法獲得久違的平靜。
忽聞腳步聲靠近,有人進了帳中來。
沉穩低緩的步子,從外帳直接繞入內,行至床邊,他只是默然,站著注視了她好一會兒。
無憂不語,更不動。
兩個人就此僵持,對彼此都太過熟悉,他明知道她未睡卻,她更知道他在望著自己……
良久,床上的人兒忽然聽見誰飄忽的嘆息,她感覺好似站在床邊的人轉了身就要離去,幾乎是剎那的反映——
她驀地翻坐起來,伸出手便將他衣袍扯住!
黑暗中,兩對熟悉的眼眸交織在一起,無聲無息。
北堂烈因她突然的舉動,略有微詫,不明就裡的回望著她,再未有任何動作。
兩人如同僵滯了的木偶,誰也不動半下。
“夜都深了,不休息,你還想去哪兒?”又是隔了少許,無憂拽著他說道。
那語氣裡,有關切,有不捨,有隔閡,還有更多早就說不清的複雜!
北堂烈神色輕輕一漾,什麼也沒有說,便也褪下衣袍,躺到她身邊去。
風聲依舊在耳邊流竄,越是夜深,仿是越覺得冷了。
這樣的夜,沉重的心,任誰都無法輕易進入夢鄉。
倏的,無憂忽而佯作輕鬆的舒了口氣,那嘴角淺淺彎起,同她身邊的男子說,“不知道為何,明知道不該,可是隻要想到你在身邊,心裡便很是安穩。”
即便他與她有國仇家恨,即便早晚有一天,他會與她的兄長在沙場上相遇。
卻在這世上,她唯有和自己的仇人共枕,才能獲得誰也無法給與的寧和。
無憂挪動了身子,對著北堂烈側躺過去,睜著眼眸在暗色中去探尋他的臉容。
他亦是睜著雙眼,直直的望著營帳頂篷,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內斂著沉穩的霸氣,他生來,就註定不會平凡的了卻此生。
無聲中,他伸展了臂膀,將她捲入懷中,無憂便順從的將自己完全依附於她。
呼吸……
依偎彼此,尋找那份寧然的安穩,她貼在他胸口聆聽那陣有力的律動,啟聲問道,“你可曾後悔過?”
後悔練無暇決,得到那儲君之位,得到今朝命數有期限的皇位。
抑或者後悔入了夏宮,耗盡十年,然後再用餘下的一生,與她糾纏不休?
還是……
後悔愛上她?
“從未後悔。”沉而沙啞的聲線,平靜的從他身體裡湧出,帶著不可撼動的決然。
無憂滿足的合上眼眸,“我也是。”
即便有再活一次的機會,結果也是一樣的。
※
天邊方是滲透出些許微茫時,無憂便睜開了眼睛。
那一覺沒有睡得太久,卻極其踏實。
這份全然放鬆的安全,除了北堂烈,沒有人再能夠給與她。
還保持著睡著之前的姿勢,依附在強悍的身軀之上,他的體溫源源不斷的熨貼著她。
外的風聲平息了,只有巡夜計程車兵,時而經過。
整齊有序的步子,踩在乾燥的沙塵之上,澀澀摩擦的聲音,漸行漸遠……
她抬眸去看北堂烈,卻意外的發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