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的空間極為短促,甚至在無緣大師的袍袖中擦過,然而,一條黑影已像一抹流光自永恆來,“嚓”的一聲已接替了他的位置,幾乎不分先後,“當”的一聲撞擊聲裡,纏鏈手的飛錐已被盪出五尺之外I
寒山重唇角喃著一絲冷酷的微笑,身形不停不滯,上手就是一掄狂若暴風驟雨般的猛砍快斬,他那裹在黑色勁裝裡的瘦削身子,顯露出一股特別窒人的呼吸,撼人心魄的威悍獷野的氣韻,彷彿一個五嶽巨山都壓不住的黑色魔神!
纏鏈手賈如鈞連意念還沒有轉過來,一口氣之間已被寒山重逼得步步後退,手忙腳亂,驟出的冷汗浸得他的衣衫宛如水透:
寒山重飄逸的晃移了一下,抖手就是十斧十盾,哧哧笑道:
“老朋友,這種熟悉的捱打滋味可還曾記得?”
賈如鈞一甩頭,滴滴的汗球子四拋濺灑,他咬牙切齒的揮動著飛錐拼力還攻,一面大吼著:
“寒山重,老子今天最少也要你一起墊背!”
寒山重的皮盾滴溜溜旋轉翻飛,朝斧的光芒有如匹練環繞,在對方的飛錐縱掠裡伸縮劈砍,擋攔砸掃,瞬息之間,二人己電光石火般攻拒了十招三十式!
眉梢子一揚,寒山重大斜身一側又猛然倒射而回,戟斧帶起一道晶瑩渾厚的刺眼芒彩,似天河自長空瀉落,在一片澎湃浩蕩的無匹勁力中筆直劈向賈如鈞,光耀閃處,周遭的氣流有如潮水般波動回湧,呼嚕嚕的排擠衝激,那片渾厚的光是如此強烈與明亮,簡直已看不見那展出這片光芒的攻擊者,天地之間,似乎一下子全被這片光芒充填了,這,竟然是與那劍術中的至高修為“身劍合一”發揮出相同的功能,但是,用劍與斧的途徑卻完全不同了,換句話說,使劍到達這種地步較易,用斧也能達到這種境界,真是匪夷所思了。
賈如鈞心腔猛然收縮,連頭皮都發麻了,他恐怖的大叫一聲,右臂抖顫如浪,飛錐閃動似雲滾風嘯,猛勁的揮舞溜瀉,錐與錐的連續縱橫中,團團的錐影彷彿流星布空,交結電織!
於是——
一連串的,竟如驟雨的,幾乎不是人們的耳膜所來得及接受的一大片急速的金屬撞擊聲驀地傳出,點點的火花飛濺進射,似正月的花炮煙火齊放,那麼壯麗,那麼焙目,又那麼驚心動魄。
自不像是“人”能發出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淒厲悠長的慘號,而那尖銳的慘號劃過一道深刻而無形的弧拋向黑暗,賈如鈞強健魁梧的身軀像被一隻冥冥中的鬼手猛烈打擊著,急速而痛苦的一個轉子,一個轉子往後踉蹌歪斜,每一個旋轉就灑出一大片熱血,在瞬息中看見他的面孔,老天,那臉上的五官,競已完全扭曲得變了位置,這哪裡還像一張人臉?簡直是一個在地獄裡酷刑煎熬下的厲鬼!
寒山重雙目冷森,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凝注著他,戟斧的尖刃指垂向下,一滴滴濃稠的鮮血自戢端淌下,他的皮盾已斜,掛在肩上,整個的形態能凝結出一片極致的安寧與沉靜,眼看著賈如鈞一頭栽倒塵埃!
無緣大師暗暗宣了一聲佛號,嘆了口氣,他行到賈如鈞身側,檢視了一下這方才還是生龍活虎的悍敵,這一看,不由大和尚倒吸了一口冷氣,地下的賈如鈞暴突著一雙黯淡無光的牛眼,渾身上下,竟然有著近百處血肉翻轉的傷口,每一處傷口都是那麼血淋淋的,那麼深入而切口整齊,宛如一張張嬰兒啟開的小嘴:
愣愣的注視著他頷下的那把鬍子,青鬍子上凝結著血絲,無緣大師暗啞著嗓子道:
“寒施主,這人死了……”
寒山重冷冷沉默著,半晌,道:
“當然,他怎能不死?”
無緣大師嘴唇扁了扁。喃喃的道:
“今夜真算開了眼界……用斧也能練成上乘劍術的修為……”
寒山重懶懶的伸伸腰,淡漠的道:
“大凡一件兵器,總有它不可預料的妙用,任何一種武學上的成功,只在於習練這武學的人是否有恆心及毅力,並非僅是依恃著他所使用兵器的隼利,斧可以做劍的妙用,而劍又何嘗不能充作別的兵刃使用呢?大師,在下用斧,老實說,已到達可以比擬劍術中的‘大落紅’的境界了!”
無緣大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謂“大落紅”乃是劍道一門裡至高無上的絕技,比諸同為一流的深奧劍法“黃花蕊”“白蓮瓣”等尚要更進一步,休說是用斧練成此種火候,便是一個用劍用上數十年的老手,他恐怕沒有這等造詣,要知道,習成劍術之上乘功夫,光憑苦幹還是不行,主要的,在於穎悟力之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