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那個席拉害的!我呸!那個女人跟她沒用的老公!”每個星期六,奶奶也都會重複一遍類似的咒罵。“可以過了嗎?”她問。
我左右打量,“沒車了。”
我們經過賣水果的攤子,老闆穿著兩層破舊的毛衣。奶奶繞過地上的一堆南瓜。
“奶奶,你恢復得很好啊!我覺得你的視力變好了耶!”
奶奶搖搖頭,“少來了,小蘿蔔頭,我的眼睛不中用啦!”
“奶奶,要用正面能量思考。蘇珊娜就說,這樣會把正面能量送到你的眼睛,這樣就可能會變好,然後我跟露露就可以跟你一起住了。”我捏捏奶奶的手,希望她明白我有多麼愛她,也希望她明白我會是個好幫手。你看我有多可靠、多獨立啊!
“夠了。每個禮拜你都這樣說。”奶奶說:“沒用的,我不可能照顧你們。還有,你那個新朋友蘇珊娜看起來像是個好人,可是我告訴你,她只是個瘋癲的嬉皮!”
從我有記憶以來,只要是碰到不喜歡的人,奶奶一律叫他們嬉皮。反正奶奶可能不喜歡蘇珊娜就是了,但是我覺得蘇珊娜是我認識過最好的人。每個星期我都在監獄碰到她;蘇珊娜去探望她的先生,她卻從來沒問過我爸爸為什麼坐牢。蘇珊娜人就是這麼好。
我真想知道媽媽會怎麼想。蘇珊娜從來就不化妝;媽媽擦蘋果紅的白雪牌口紅,眼睛旁邊還會畫很漂亮的黑線。媽媽應該會說蘇珊娜“長相平凡”。我記得媽媽常常這樣說別人。不過露露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象,可是露露說錯了,我記得,我也記得自己小的時候。
大部分的媽媽沒擦口紅看起來就像生病一樣,可是蘇珊娜不會,看起來很正常,像是《大草原上的小木屋》書裡的角色。我們等探監的時候,蘇珊娜都會跟我聊天給我意見,尤其是在奶奶去上廁所、只有我們兩個獨處的時候。
“你可以去檢查眼睛呀!”我說,蘇珊娜就是這麼講的。“我們在學校就檢查過,我可以把視力檢查表背起來教你,這樣你就會透過,那我們就可以跟你住了。”
奶奶笑起來,“親愛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了,更何況是照顧你和露露?我現在隨時都可能會被送進老人院。又是糖尿病又是眼花,要是沒柺杖根本連路都走不了。答應我,要是我真的進了老人院,你要來看我。”
我把指尖戳進手心,覺得自己好像戳到骨頭。這一招是露露教我的,這樣就能叫自己不哭出來。如果奶奶真的進了老人院,我們就得永遠待在育幼院了吧?
“如果我和露露跟你住,我們就可以照顧你啦!這樣就不必去老人院了。”
“梅莉,聽我的話。”奶奶又深深嘆了一口氣,“不要變老。”
我們進了伍華茲超市,店員在整理收銀臺。糖果櫃檯的店員身上有個金色的小貓別針,小貓的眼睛是水鑽。她一看到我們就微笑,看起來跟軟糖一樣甜;看起來好像很高興每個星期都會看到我們,這一點讓我也很高興。每個星期六,奶奶都會買一包糖果給我。
3。梅莉 一九七四年(2)
我伸手摸著五顏六色的糖果項鍊,還摸著那些粉色的長條軟糖,無聲地暗示懇求奶奶讓我買。
“好吧!就挑你喜歡的零食。反正看牙醫的錢不必我出。順便挑一些給露露。”奶奶瘦削的手指抓著糖果,湊過去聞一聞。她都說這些東西是垃圾食物。“你知道嗎?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們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
“說不定下次露露會跟我們一起來。”我撒謊。露露發過誓,說自己再也不想看到爸爸。每次我想說服她改變主意,露露就會提醒我爸爸殺了媽媽,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用力噴在我臉上。你居然有辦法看著他啊?你怎麼受得了跟他呼吸一樣的空氣?想想他對你做了什麼。
然後露露會伸手摸摸我胸上的傷痕,”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去?”
因為奶奶希望我去。
因為他需要我。
露露,如果我沒去的話,他會怎樣?
我不知道要怎麼對露露開口,我很害怕,覺得好像我沒去的話,他就會不高興,這樣事情會變得更糟。露露卻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會有這個可能。
奶奶搖搖頭,在糖果罐前面彎下腰。“這是你爸喜歡的那種嗎?”
奶奶指著一堆裹著糖衣的泡泡糖,我只聞到奶奶毛衣上樟腦丸的味道,還有她常常含在嘴裡的喉糖,櫻桃口味,再加上迪比迪強力髮膠的味道。奶奶都是用這個牌子的髮膠,把所剩不多的頭髮固定成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