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研究的地方;另一張比較新、桌面還上了亮光漆的櫸木書桌,則是打字機棲身所在。兩張桌子長長的側邊背對著背,各據山頭、相安無事地互相憑靠,羅蘭那張是黑色的,瓦爾的則是玫瑰紅。後方牆上釘著書架,那是他們自己用木條和木板釘出來的,一遇上學校統一使用的教科書,架面就直往下沉,這些教科書多半是他們兩人合用的,有些是影印件。他們在牆上貼了各式各樣的海報:大英博物館的《可蘭經》海報,幾何線條繁複難解,另外還有一張泰特美術館宣傳丹納畫展的廣告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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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第二章 遲到的羅蘭(4)
羅蘭擁有三幀魯道夫·亨利·艾許的肖像。其中一張照片就立在羅蘭的書桌上,拍的是艾許死後所製成的石膏塑像,塑像可是漢默尼市史坦特收藏中心鎮館寶貝之一。不過這個神色凜然、眉眼寬闊的人頭雕像究竟是怎麼來的呢?這一直是個謎,艾許在臨死之前曾留下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他明明還留著一臉權威已極的鬍鬚,那麼到底是誰幫他刮的鬍子?又是什麼時候刮的呢?羅蘭一直很納悶,穆爾特默·克拉波爾也曾在他撰寫的《偉大的腹語大師》中提出這個問題,不過最後還是沒個結論。他另外擁有的兩幀肖像則是翻拍自國立人像美術館中收藏的兩幅畫像,這照片是經館方許可才拍下的。瓦爾一度把這兩張照片驅趕到門口黑漆漆的小角落裡,她說她不想讓他盯著她瞧,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擁有一丁點兒純粹屬於自己的空間,不必事事都得跟這位魯道夫·艾許分享。
照片掛在門口黑黑的角落裡,沒法看得十分清楚。其中一幅是馬奈畫的,另一幅則是出自沃慈之手。一八六七年,當馬奈人在英國時,有人曾為他作畫,結果畫風和馬奈所畫的《左拉像》竟有幾分神似之處。在這之前,他和艾許曾在巴黎碰過面,他讓艾許以七十五度的斜角,靠著自己的書桌,坐在桃花心木的雕椅上。在他身後掛的是一套三幅一聯的畫像,畫裡的羊齒綠葉,洋溢著亮盈盈的水色,而玫瑰紅與銀白色的小魚就在這當中的水草之間悠遊閃爍。原本,這樣的設計多少有種詩人彷彿置身於自己熟悉的森林或山林間的效果,但是後來,這層效果就消失無蹤了,穆爾特默·克拉波爾言之鑿鑿地向大家說明,這個背景其實只是一種沃德式箱子,那是維多利亞時期的人在栽培花草時,為了控制環境,或是為了讓水塘能自給自足所用的裝置,主要目的是研究植物和魚類的生理機能。馬奈筆下的艾許黑黑的,看起來十足的權威,濃黑的大眉下,一雙眼睛目光深邃,臉上的鬍鬚充滿活力,整個人流露出一種自信的、秘而不宣的愉悅。他的面容顯得戒懼謹慎、聰穎慧黠,而且態度從容,不露出絲毫的緊迫。在他面前的書桌上,陳列了各式各樣的玩意兒,大凡都是些典雅精緻的靜物,正好與他強勢的頭臉,以及背景中那些一點也不自然的自然動植物形成互補。桌上還擺了一堆粗澀的地質學標本,其中有兩顆近乎球體的石頭,看起來像是兩顆小炮彈,一顆呈黑色,另一顆則像硫磺一樣黃黃的;此外,還有幾顆鸚鵡螺化石和三葉蟲化石,一顆大大的水晶球,一個綠色的墨水池,一副完整的貓骨骼標本,一大摞書本,其中有兩本可看得到書名,分別是《神曲》和《浮士德》,再就是一具鑲在木框裡的沙漏。以上這些東西,其中的墨水池、水晶球、沙漏、兩本看得到書名的書,再加上另外兩本費盡學者心思終於得以看到書名的《堂吉訶德》以及萊伊爾爵士所著的《地質學原理》,現在已全部收羅在史坦特收藏中心裡,而且館方還特別闢出一間展覽室,把所有這些東西和沃德式箱子擺在一起,仿造出馬奈這幅艾許肖像中的背景。就連畫中那把椅子也已被收在這裡,當然,還有那張桌子。
至於沃慈畫的這幅肖像,則多了幾分朦朧,感覺不那麼威嚴。這幅畫完成於一八七六年,畫中的詩人蒼老了些,同時更顯飄逸神秘。他的頭昂然上揚,身軀是一個模糊暗沉的形體,向內凝聚成靈性的光輝。雖然畫像中有背景,不過色澤很暗。若由原作真跡來看,尚可勉強猜出背景大略是崎嶇的荒野,但在複製的照片裡,除了愈加深濃的暗以及暗中發出的微光,就什麼也看不見了。這張肖像最關鍵的部位就是艾許那雙眼睛,又大又亮,還有臉上的鬍子,層層疊疊宛若一道河流,蜿蜒著銀色與乳白,純白與藍灰,直直的線條與交錯的分岔,儼然就是達芬奇筆下的亂流,這顯然是此畫光彩之所在。即使是在照片裡,也依然閃耀著光彩。羅蘭端詳著魯道夫·艾許,他看起來總是那麼沉靜、完美。馬奈筆下所捕捉的那份愉悅,如今看來倒像是一種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