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如果你有衝動要講,強烈的衝動,那就到這兒來,躲在被子底下,一遍遍地講——如果你需要的話,就把它喊出來——直到你的衝動消失。”
“總有一天這衝動永不會再消失。”
槍俠對此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她是對的。這個陷阱完美得可怕。如果有人告訴你,若你有念頭想見到自己的母親赤身裸體,你會下地獄(當槍俠年幼時,就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那麼你終究會產生這念頭。為什麼?因為你不想想像自己母親裸露的樣子;因為你不想下地獄。因為,如果給意識一把刀和一隻握刀的手,最終意識會吃了自己。不是因為它想這樣做;而是因為它不想這樣做。
遲早,愛麗會把諾特叫過來,跟他說那個字。
“你別走。”她說。
“再說。”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但她感到有些欣慰。他會留下來,至少一小會兒。她睡著了。
就快睡著的一剎那,她想起了諾特跟槍俠講話的方式,那奇怪的語言。那是她看到她古怪的新情人流露出感情的惟一時刻。他甚至連做愛時都是沉默的,只有在最後一刻呼吸才變得急促,然後停止一兩秒鐘。他就像從童話或神話中走出來的人,一個攝人心魄但又無比危險的造物。他會同意我的請求嗎?她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會提出她的願望。他就會住上幾天。對於一個臉上長疤的可憐女人來說,這個願望已經夠奢侈了。明天還有時間再想一個願望,或者第三個。她睡熟了。
9
早上她為他燒了些粗燕麥,他一言不發地吃著。他往嘴裡送著食物,試圖不想她,甚至都不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裡。他坐在這裡的每一分鐘,黑衣人就拉開些距離——說不定現在他已經走出了這片硬質地,走過了旱谷,進入了沙漠。他的路線肯定是朝著東南方,槍俠清楚其中的原因。
“你有地圖嗎?”他抬起頭問。
“這個村子的?”她笑了。“這個村子還不夠畫張地圖呢。”
“不是。這裡東南方向的地圖。”
她的笑容僵住了。“沙漠。那兒只有沙漠。我以為你會住些日子。”
“沙漠那邊是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沒有人穿過沙漠。自從我出生以來,這裡就沒有人嘗試過。”她在圍裙上擦擦手,拿起鍋鉗,把她燒的那桶水倒進水槽,水濺起來,升起一片霧氣。“所有的雲都朝那裡走。彷彿那裡有東西把它們吸過去——”
他站起來。
“你到哪去?”她聽到自己聲音裡尖銳的恐懼,恨自己這個樣子。
“去馬行。如果有人知道,那馬伕肯定是第一個。”他握住她的肩。這雙手很硬,但也很溫暖。“我還要去看看我的騾子。如果我待在這裡,它可要被照料周到。這樣我才能上路。”
但還不會馬上上路。她抬頭望著他的眼睛。“但你要當心莰訥利,如果是他不知道的事,他就會編造點來唬你。”
“謝謝,愛麗。”
他離開後,她轉身看著水槽,感覺到自己滾燙的感激的淚珠。有多少年她沒聽到人家向她道謝了?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10
莰訥利滿口的牙都掉光了,他是個讓人作嘔的老色情狂:他已經埋葬了兩任妻子,而且還和女兒亂倫。兩個尚處發育期的女孩從穀倉的陰影裡偷看著槍俠。一個娃娃坐在土裡開心地吐口水。一個成熟的金髮女郎,在用房子一旁吱嘎作響的水泵汲水,她看上去神態淫蕩,衣服滿是塵土;她好奇地看著槍俠走過。看到槍俠在看她,她用指頭捏了捏自己的乳尖,朝他拋了個媚眼,然後繼續汲水。
馬伕在馬房和街道中間等著槍俠。他的態度搖擺於充滿憎恨的敵意和怯懦的奉承討好之間。
“它被照顧得好好的,不用怕。”他說,槍俠還沒來得及答覆,莰訥利已經轉向他的女兒,他舉著拳頭,像只皮包骨頭但狂妄的公雞。“你進去,蘇比!你快給我滾進去!”
蘇比臉色陰沉地拽著水桶走向搭在穀倉外的棚子。
“你是說我的騾子。”槍俠說。
“是的,先生。好久沒看到過騾子了,尤其是像你這頭沒變異的——兩隻眼睛,四條腿……”他的臉突然受驚似地擠到一塊,這種表情可能是表示無比的疼痛,也可能在暗示他剛剛說了個笑話。槍俠判斷應該是後者,儘管他自己幾乎沒有幽默感。
“以前,人們需要牲口,它們瘋狂增長。”莰訥利繼續說,“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