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富貴,你自然能如此輕鬆地勸我。”我沉默片刻,隨即一笑。
“我的母親,是前朝隋帝之女,我從不願去想父皇迎娶她的原因。她是前朝公主的高貴身份,是她獲罪的第一條件。母親深受長孫皇后的教導,謹慎言行,嬌弱無爭,為父皇先後生下了兩位皇子,一個是我,一個是蜀王愔。”月華灑落李恪一身,丰神如玉,卻完美得過於寂寥,“從她為我們起的名字,便可看出她十分憂心我們的處境,因為她的身世隨時會招來他人的口舌。恪是謹慎的之意,而愔則是安靜的意思。她只是想自己兒子們能在紛亂的皇族糾紛中明哲保身罷了。”
“你的母親是楊妃?”我斂了笑意,試探地問道。
“與你相似的那位楊妃並不是我的母親,”李恪平靜陳述,舒緩而清晰,“母親不喜與人交往,極少走出自己的小院。”
我微微側頭避開他的目光:“抱歉,我不知情,所以才會如此口不擇言……”
“我知你是無心之失,我並未怪你。”李恪眉眼柔和地舒展,話音裡有別樣的感情,他伸出手輕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寒冰般的手被握在他溫熱的掌裡,不由一悸,心底彷彿也能傳遞到這份溫柔的暖意。
我們兩人對望,眉梢眼角、呼吸吐納、竟是如此分明。
聲色迷離,惑的是眼,亂的是心。
月華似水,如淺薄的流銀,皎無塵埃、清寒入骨、涼意輕脆。
“執子之手……”李恪微微一笑,笑意清淡,似冬日的陽光,明亮溫暖。他輕拉起我的手,放到唇邊,落下淺淺一吻。
這吻淡若輕煙,卻曖昧似互允終身,沉重如生死相許。
世上情份,自有稀薄,亦有濃烈。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西風緊了,寒星朧月,黃葉一地,哀調青燈,燭火將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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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後,好幾個夜晚,我睡得頗不安穩,夢中,一時庫摩,一時陛下,錯換交雜。暮色煙雨中,似見母親身影,烏髮白裙,洗淨鉛華,與世無涉。我原是一喜,才想飛奔過去,陛下的雙眸如迎面揮來的刺目的尖刀,我想逃,那刀卻牢牢地釘住了我的身子,剜心之痛,疼得我再也叫不出聲。
“啊……”我驚叫著醒了過來,冷汗漣漣,衣衫盡溼。
我強自打起精神,粗略地梳洗裝扮,便往兩儀殿去。
陛下半靠在御席上,尉遲敬德則坐於下席。
尉遲敬德恭敬地拜伏與地:“陛下,臣已老了,近來總覺得疲累,如此下去,只怕耽誤朝政。所以懇求陛下準我告老回家,安心等死吧。”
“敬德竟說出如此話來,還真是不像你了。”陛下神色凝重,他輕輕搖頭,“安心等死?你還早著呢。”
“不,老臣不想再逞強,人老了,那便得認老了。”尉遲敬德露出倦茫的神態,“我聽說陛下最近也感不適,風疾上身。陛下,我們都老了呀,不復當年勇了。那時我隨陛下南征北戰、風餐露宿、夜不用寐,也不覺得疲泛,如今確是老了。疾病纏身,才知不比當年了……”
“唉……敬德啊,也只剩你敢當面說朕已老去了。”陛下長嘆一聲,意態悠靜,“你確是言中了,朕近日也確覺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幾次風疾,確是苦不堪言。你若想在家休養,朕便準你做散官,開府儀同三司,隔五天再來朝上一次吧。”
尉遲敬德眼眶一紅,叩頭謝恩:“臣謝陛下恩典。”
“哦,對了,秦瓊如今身子如何?”陛下偏頭看向他,目光清定。
“我前些日子才與程咬金去看過他,唉……”尉遲敬德痛心地搖頭,“大夫說已無法治癒,只能熬過一日算一日,他怕是要不行了……”
陛下揉了揉緊皺的眉頭,一字一句地道:“朕即刻便命宮中的御醫去為他症治,需要何種藥材,直接從宮中拿就是了,不惜任何代價,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是。臣替秦瓊謝恩了。”尉遲敬德再次伏地而拜,而後他抬頭望了我一眼,悄聲問陛下,“這個女子,便是明小子的女兒?”
“你也知曉了?是。”陛下也未做隱瞞,而後他輕笑問道,“時至今日,你仍是習慣喚她明小子。”
“哈哈……是啊。當年我還納悶,世間怎會有如此俊美的男人?這不是妖孽麼?我見她為人豪爽,劍法又高超,還曾想過與她結拜兄弟呢!”尉遲敬德仰天大笑起來,隨後又問,“但陛下當年不是說她暴病而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