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人群聚集的地方望去。
“必是有死囚屍首示眾了。”趙航見怪不怪的答道。
馬車駛近了,錦釋忽然感到一陣噁心。
只見幾十個一色漆黑的木樁上綁著身穿白衣的囚犯們的屍首,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死狀卻並不血腥,看樣子是被絞死的。屍體上覆蓋著層層雪花,應該綁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那種沉寂而壓抑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
“晉王死後,這裡幾乎立刻就出了戰事。如今兗州城由李厚將軍暫管,習武之人治城難免苛政暴戾。這些人都是被絞死的,既然能留下全屍,怕是沒犯什麼大罪…”
聽著趙航安靜的陳述,錦釋心裡有些不舒服。這一個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非常的時候的非常地帶,竟是如此輕賤。
馬車擦著綁著死囚屍首木樁而過。雖然覺得噁心,但錦釋意外的卻沒有別過臉。
“是他們!”忽然,他驚叫起來。
“誰?”趙航被錦釋突然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
“那幫劫匪!搶糧食的!”
趙航聞言,稍稍放慢了車速,扭頭仔細辨認著那些面目已然青紫而模糊的身體。其中,真的有幾個好生熟悉的面孔。
“看來是在這一帶被抓住了。”趙航收回視線,旋即一鞭子抽在馬匹背後,“從軍的人半路做逃,落草為寇,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下場了。”他的語氣裡半是無奈半是漠然。
運糧的隊伍快速前行,將剛才的悽慘景色遠遠拋在身後。
錦釋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好像就在不久前,這幫不是劫匪的劫匪還生龍活虎的煮著白米飯,興高采烈的慶祝著不會再餓肚子。而如今,僅僅是十來天的功夫,就做了這蒼茫大地上隕落的雪花。無人問津。
在城中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大家又馬不停蹄的向著城郊進發。因為那裡,才是真正的戰場。
兗州城郊,接連著冼國邊境。以往兩國商貿往來的最繁華的地方,現今卻變成了修羅場。李厚將軍神勇彪悍,幾場大戰下來,已將戰線推入了冼國境內。所以兗州城內還並未明顯受到戰事的牽連。
運糧隊伍透過了層層盤查,直接從軍營後方駛進了大營。錦釋從車上輕快地跳下,感到雙腳終於踏上了可以久留的土地。
弈書,鏡瑜,一定沒有想到他能跟來這麼遠的地方。這麼想著,漫長路途中始終不敢去觸碰的思念一瞬間就蔓延開來。錦釋曾一度悲觀的認為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到不了這裡,所以一直不願去考慮他想念的人,懷念的事。生怕自己一個承受不住,就會死在那遙遙的路途上。
而現在,他來了。與他們近在咫尺。
運糧隊的人手不夠,錦釋不得已留下來幫忙搬糧食。一忙就是一整天。走出糧倉,錦釋迫不及待地攔住了一個剛好打門口路過的小兵。
“這位兄弟,你知不知道軍醫們的住處在哪兒?”
“你生病了嗎?”年輕的小夥子上下打量著他。
“嗯,有點傷風。”隨口胡謅道。
“看到那個青色的帳子了麼?”小兵爽快的指向不遠處,“就是那裡了。不過沒事不要在這裡亂跑,看完病就趕緊回自己的帳下。”
“好的!”錦釋對他展開一個大大的笑顏,飛速的跑開了。
留下小夥子在原地反覆回味著那張俊美不凡的臉。
心臟跳得飛快,擂鼓似的,好似要破開束縛住它的胸膛。伸出手顫巍巍地掀開深青色的帳簾,錦釋探身而入。
一個熟悉的身影隨即進入眼簾。略顯清瘦的背影,素色的衣衫,正在看診的桌前忙碌著。
錦釋從他背後悄悄靠近:
“姜大夫,好久不見。”
那人回頭,對上錦釋靈動美豔的眸子。“啪”,手中開著藥房的毛筆掉落地面。
錦釋望著鏡瑜的臉,大吃一驚。那張蒼白的、顴骨高聳的臉,那裡還尋得見一個月前的溫潤可親?
“你…”鏡瑜如預料中一樣大吃一驚,“你怎麼…咳咳!怎麼…來了?咳咳…”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背用袖子捂住嘴輕輕咳嗽。
“我來要賬。”錦釋叉著腰看他,做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卻在眼底不經意間洩露了絲絲縷縷的疼惜。
老軍醫放了鏡瑜的假,二人走出了深青色的帳篷。一路無話,接著又走出了軍營後門。
李家軍的軍營安排在了崇山峻嶺之上,佔據著有利的地勢,易守難攻。此時夕陽西沉,天邊的雲霞緋紅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