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好似有人用看不見的筆為它塗抹上了一層不勝的嬌羞之色。
鏡瑜領頭在山坡上坐下,示意錦釋坐在一邊。二人就這麼並肩看著天邊的晚霞,流動,翻滾…在他們身上灑下明豔的餘暉。
“我很失望。”
“對不起…咳咳…”鏡瑜低下頭。
“我沒想到你會扔下我。”
“咳咳…真的對不起…咳咳…”
“你病了?”錦釋忽然轉開了話題,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我沒想欺騙你…咳咳…只是臨時起意…”無奈卻是鏡瑜抓著這個話題不放。
“你病了?”錦釋堅持道。
“風寒…”鏡瑜用袖子捂住嘴,卻抑止不住陣陣喘氣,“唔…你怎麼來的?”
“跟著運糧的隊伍來的。”錦釋拿開他擋在嘴邊的袖子,用手去順他的背。
“咳咳…你真傻…”鏡瑜無奈的直搖頭。
“我還以為至少我們是心意相通的,沒想到你們卻聯合起來——”
“咳咳!咳咳…”鏡瑜的咳嗽聲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你不問問他的情況嗎?咳咳…”
“你病的很厲害…”錦釋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著弈書了,咳咳…”鏡瑜毫不理會錦釋的話,“別擔心,他的病早就根治了。”鏡瑜繼而抬頭看著錦釋的臉,笑了:“我很厲害吧?”
看著他微微彎起的眉眼,錦釋罵道:“能醫不自醫的傢伙!”
“我沒事兒,這點小病很快就會好的。”鏡瑜依舊是笑,笑容裡包含著濃濃的思念與寵溺。
錦釋忽然覺得好心疼,不禁伸手將鏡瑜攬到懷裡。任鏡瑜削瘦的肩膀咯著自己的鎖骨,生生的疼。
他是真的瘦了,又瘦又弱。一個月前,錦釋還可以被他用寬闊的懷抱環住,他也可以輕易的橫抱起喝醉酒的他…而現在,錦釋卻只想反過來將他緊緊攬到自己懷裡,用體溫去溫暖他蒼白的面龐與瘦弱的身軀。
就這樣安靜的待了一會兒,鏡瑜的咳嗽時斷時續,直到他埋在錦釋的頸窩裡悶悶地開口:“咳咳…你還沒見過弈書吧?我帶你去找他…”
“不用了,他貴人事多。”錦釋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
鏡瑜沉默了。
“怎麼了?”錦釋問道。
“沒什麼,現在戰事比想象中順利的多,咳咳…我以為他見到你也會很高興的…”一番話說得乾巴巴。
“他不會的,他巴不得我離他遠遠的。”錦釋說,“只要他覺得是為我好。他從不會詢問別人要的是什麼,一直以來,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當然。”
“你…咳咳…你知道…?”
“你說過你瞭解我,我又何嘗不瞭解你?”錦釋將鏡瑜摟得更緊,臉磨蹭著他的頭髮,“安眠的香料固然是你下的,但主意一定是他出的,對不對?”
鏡瑜沉默,沉默就是預設。他想,縱使有礙著隆昌的關係,他與弈書好歹也斷斷續續做了四年的摯友,而自己竟然不如一個十年前僅只相處過一年未足的錦釋瞭解他。如此冰雪聰明的人都能錯過,真是作孽啊弈書。
是夜,邊塞的嚴冬,夜涼如水。斜躺在軍營專門為運糧隊伍準備的帳篷裡,有人輾轉反側。睡不著,往昔的種種莫名的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回閃。
哪一年冬天,走投無路的母親將他賣入了戲班;是哪一個落雪的午後,自己被轉手賣入了藏香閣,又是哪一個淒涼的傍晚,他昏昏沉沉的醒來,耳邊只一句:喲,下雪了…
樣貌模糊的母親、戲班裡總是溫柔笑著的師傅、教他育他的錦緣師傅、琅嬛、侍畫、鏡瑜…一張張溫暖的面孔自眼前飄過。唯獨少了一個人。錦釋猛的搖頭,努力不讓那個十年間曾在心裡描摹過千遍萬遍的輪廓鑽入腦海。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如潮水般的思念。
不得不承認,鏡瑜的善解人意讓人倍感愧疚,他的溫柔堅韌亦讓人心疼。如果沒有遇見自己,他該過著怎樣平淡的日子。或許哪一天,就會遇到一個對的女子,代替隆昌在他心中的位置,然後成親生子,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可他錦釋卻生生闖入了他的生活,還附帶著住在自己心裡的另一個人。
他是不是做錯了?因為自己由始至終考慮過的,全是與弈書的愛恨糾葛,卻從沒考慮過鏡瑜。這個純淨如雪的人,是不是也會受到傷害。
他終究還是把自己逼到了如斯境地。進退維谷,左右兩難。哪邊都放不下,哪邊都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