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他會這樣。梅姨,你去,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梅姨隨同那人匆飛速離去。如此一來,房間裡就只剩下姜沉魚和杜鵑兩個人。杜鵑挽了把頭髮,朝姜沉魚盈盈一笑:“你是什麼時候起知道我的存在的?”
“十歲。”
“怎麼知道的?”杜鵑眉宇間有著淡淡地嘲諷,“這麼大的醜聞,令尊是不可能直接說給你聽的,尤其是,裡面還夾雜了……那位姜畫月。”
姜沉魚眼底泛起些許迷離——是啊,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其實,一直都是……不知道的吧?
雖然那些蛛絲馬跡散落在記憶的細節之中,但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去整理和分析過。只是依稀知道,父親有秘密,而那個秘密,他不僅瞞著她們三兄妹,瞞著母親,還瞞著所有人……
十歲那年的新年,大年初一。
管家送來了一盆蘭花,說是不知道誰放在大門外頭的,瞅著好看,又想起夫人愛花,所以就捧了進來獻寶。
大年初一的,母親自然很是歡喜,覺得天降奇珍,是好兆頭。但當夜給花移盆時,卻從土壤裡挖出一物,那是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上面畫了兩隻眼睛。
母親看到了嘖嘖稱奇,拿給父親看時,父親頓時變了表情。
那一夜書房的燈通宵達旦,有好多暗衛出出進進,父親的身影拖拉在窗紙上,走來走去。直覺告訴姜沉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介於父親一直如此神秘,因此也沒多想。
此後每年的大年初一,門外都會出現一盆蘭花,而那個送花之人,遲遲沒有露面。母親說起此事,自然是當作了一段佳話,可父親的表情,每每那時就會不太自然。
他肯定知道那個送花之人是誰。
並且,他不準備告訴母親答案。
就此姜畫月還戲謔的打趣說,沒準是父親在外有情人,每年初一那小妾就眼巴巴的送禮給大娘。對此結論孝成表示無比同意。但姜沉魚卻不如此認為。
因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的男人,如果成心要在外頭納妾,那麼,那個小妾就絕對沒有機會可以以任何形式任何方式出現在母親面前。更別說是在第一次送禮被父親知曉後,還年年如此了。
再後來,就是跟江晚衣開始學習醫術之後,翻查資料時,無意中發現畫月吃的那種很香的藥成分詭異,竟然內含油菜籽和紫茄子花。據《本草綱目》記載,油菜籽加生地、白芍、當歸和川芎四物湯服之,雲能斷產。也就是說,會導致不孕。而紫茄花也是避孕之藥。
為什麼給畫月治不孕症的藥方裡,會有導致不孕的藥物?
發現這一蹊蹺的姜沉魚還沒來得及繼續深究,就先遇到了回城這趟子事。
今日,在驛站內看見蘭花時,她只是心頭微動,還沒將三件事聯絡到一起。但當杜鵑握住她手,說要將花送給她時,就開始隱隱約約感到有點不對勁。等到下棋之時,發現杜鵑秀媚中帶著些許羞澀的笑容之所以眼熟,是因為與母親有三分相象時,久遠的封印終於轟然倒塌,呼嘯而出的,是對命運的詛咒,和對家族的嘲諷——
如果,杜鵑就是那個送花之人;
如果,杜鵑和父親一直暗中有所聯絡,那麼,會是怎麼樣的關係,才能令父親默許她每年給母親送花?將頤非也在使船上這麼機密的訊息都告訴了她?又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衛玉衡的夫人每年都送花給右相的妻子?更讓她在談及母親時,滿含憧憬與感情?
某種可能就那樣浮在了腦海中——
“姐姐?”
姜沉魚用最絕望的心情和最平靜的姿態說出了那兩個字。話音底下,三分試探,七分祈禱。可惜,最後的結局是——
杜鵑,沒有否認。
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她最荒誕離譜的想法變成事實?為什麼要讓她先得知答案,再去猜度其中的原由?就好像此時此刻,明晰了杜鵑的真正身份之後,浮現在姜沉魚腦海裡的迷惑就變成了硬生生的鋼刀,每個問題都是傷害:
為什麼杜鵑會是她的姐姐?
為什麼她的姐姐會雙目失明?
為什麼父親從沒認過這個女兒?
為什麼她會嫁給衛玉衡,此刻又在這裡設下了一局棋?
她要的……是什麼?或者說,父親要的……是什麼?
箇中細由,姜沉魚非不能,而是不敢。她不敢想。
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一尺之遙的杜鵑,嘴唇顫抖,眼泛淚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