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而悠閒,是聊天的口氣。
可他們兩個,這天,誰也不願聊,只默默地互相瞅了一眼。
“不敢說?是不是還為仁宗時的事情心有餘悸?都過去多少年了嘛!司天監司的就是天,為朝廷司天。沒有徵象硬說有,附會人事,固然不對;假如有了徵象,你們一無所知,也同樣是失職呵!你們說是這理不是?”文彥博仍然一副聊天口氣,不緊不慢。
“大人的意思?”周正測不出高深,只好先試著一問。
“從來天人感應。人事有變,不會不在天象上反映出來,這你們比我懂得多!眼下朝廷變法生事,舉國騷動,民不聊生,老天不可能不有所警示!你們要擦亮眼睛,為朝廷把好這一關!能在這上面有所建樹,那可是千秋功德!”文彥博亮出了底牌。周正、丁虔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沒有言語。
“你們不要怕,說錯了也沒關係,還有我嘛!上次,不是也沒將你們怎麼樣嗎?你們現在都是幾品?”文彥博又關切地說。
“都是從八品。”兩個人一起答道。
“嘖嘖,朝廷也太埋沒你們了!你們這樣的人才,如今才是個從八品?這事我得問一問。你們自己呢,也配合配合朝廷。有什麼看法,只管上書給皇上。該說的時候不說,朝廷如何知道你們呢?”文彥博又是憤激,又是鼓勵,而且都不溫不火。
“謝謝大人關心,下官已經知道了!”周正說。文彥博的話,軟中有硬,既提過去也說將來,利誘與威脅同在,周正他們除了就範,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乾脆一口答應了。
“好,到底是司天的官兒,洞明事理!我等你們的訊息。”文彥博說,人已經站了起來。兩人一見,趕緊起身告退了。
兩天以後早朝,皇上正要捲簾退朝,周正、丁虔一起跪倒在地:“臣司天監屬官周正、丁虔,有本要奏。”
天是誰都怕的!皇上也不敢怠慢,一抬手問道:“是不是天象有什麼異常?”
“陛下聖明。”周正奏道,“臣與丁虔夜來觀測天象,見帝星不像以往明亮,輔星卻光耀倍常,主大臣侵權。坊間又有民謠,說:‘日光光,居中央。暈晃晃,大風狂。新法草草,細民遭殃!’臣等身為司天之官,有所聞見,不能不說!請皇上當機立斷,收回權柄,改組中樞,斥逐權臣,讓張方平、司馬光入主政事堂,以上應天象,下順民意。”
司馬光一直反對新法,從不含糊;張方平丁憂回來之後,先是去知陳州,專聘蘇轍做他的州學教授,曾要蘇轍代他起草過一份摺子上給朝廷,將新法說得一無是處,也是個反對新法的干將。這一貶一薦之間,傻瓜也能看出居心!皇上先還認真地聽他闡釋天象,到後來才知道不對,當即厲聲問道:“司天官說天象,原是該的,為什麼又要亂說朝政?你們究竟是何居心?”
周正、丁虔一聽,嚇得那頭搗蒜一樣亂撞起來!那眼睛呢,又忙著到處找文彥博!文彥博倒也夠意思,當真挺身而出,奏道:“陛下息怒。他們雖出言無狀,說的也還是天象。且念他們關心國事心切,饒過了吧!”這話,自然不是薦他們升官的話頭。可這種當口,他們二位保命要緊,也想不到升官的事兒了,自然還是感戴不盡。
皇上依舊震怒不已:“豈有此理!天象倒成了你們手裡的工具了?姑且饒你們初犯。下次再這樣,決不輕饒!”
兩個人得了赦免,千恩萬謝,叩完幾個大響頭,小跑著退下殿去了。
沒想到司天官竟這麼禁不起陣仗,文彥博只好另外想轍了。也是天遂人願,就在這個時候,華州鄭縣石子陂山崩地陷,塌了一角山,陷了一百多頃地,死傷了一千多人。因為再難找到代言人,文彥博只好親自赤膊上陣。他是兩府重臣,可以單獨接觸皇上,那話,自然也就悄悄地吹了過去:“陛下,老臣最近去相國寺上香,打御街過時,見兩邊廊下襬滿了水果攤子。一問,居然是市易務在那兒賣水果!這實在太不成體統了!”
“有這種事?”皇上也吃驚了。
“不是老臣親眼得見,我也不會相信!這仕宦之家經商,都為人所不齒,何況堂堂朝廷,與小民爭這一點蠅頭小利!從來天人感應,雖不像司天監官員說的那麼邪乎,也是等閒不得的。最近,華州山崩地陷,我就懷疑與市易務這樣聚斂侵漁小民,不無關係!請陛下一定不要掉以輕心!”文彥博很輕鬆地,就將兩件事情捏合到一塊兒了。
皇上沒說話,卻擰起了眉頭。文彥博一見,也不多說,匆匆下殿了:這個時候,留點兒空間讓皇上自己參悟,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