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文應見她這麼說,也不能不動情,有些猶豫了。
楊美人也行禮求道:“我也給公公行禮了。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郭皇后在世,好歹我們還一起服侍過皇上。”
一句話提醒了文應,他頓時變了臉:“你這話我不愛聽。好像我們有過什麼關節?”
尚美人趕緊打圓場:“公公您別計較,她不會說話。”
“不是不會說話,叫人聽了怎麼想?得了,我也不計較這些了。我也是沒辦法,奉的是皇上的旨意。請你們快上路吧!”
兩個美人哭天抹淚,好歹不肯上車。
文應終於失去耐心,叉著手嚷道:“賤婢,好話歹話都說盡了,怎麼還是那麼牛性!如今不比往常了。再不動身,我老大耳光子扇你們,信不?”
兩個美人雖然有些變色,還是不肯挪身。
文應火了,衝著手下那些小太監嚷道:“還非要等我請嗎?扶她們上車!”
可憐兩個弱女子,如何能抵擋那些如狼似虎的太監!任她們呼天搶地,還是被推上了氈車。尚美人被送進洞真宮,楊美人則被送到洞元觀別院居住。兩個美人的父親、兄弟因為她們得寵而升授的官爵,也隨著都被貶降或剝奪了。她們的後路,更加不幸。洞元觀已是普通道觀,所謂別院只是與人不通往來而已,並非另有額外照顧。楊美人很快就一病不起,早早歸天了。洞真宮屬皇家道觀,雖不比瑤華宮,比洞元觀畢竟強多了。只是它很快就毀於大火,尚美人也跟著遭了難。除了本家的親人還掛懷她們,已經沒有什麼人惦記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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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三回(4)
閻文應打發尚、楊兩位美人回來,屁股還沒坐熱,自己已山窮水盡了。
范仲淹回來了。
他在睦州任上只呆了年把,就去了蘇州,兩地都有政聲。尤其是在蘇州疏浚五河,導太湖入海,更是有口皆碑。呂夷簡心裡明鏡似的,知道範仲淹是個人才;兩人雖有過節,畢竟不大,且都是為公事,還沒想到將他一棍子打死。雖沒往深裡想,潛意識裡,貶范仲淹或許主要還是煞煞他的驕氣、銳氣,早遲總得在朝廷共事,少一些稜角,會更好相處。既然舉薦的人不少,皇后、美人的事又已水落石出,仁宗皇帝也有那麼個意思,夷簡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叫范仲淹重新回了朝廷,官拜尚書禮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判國子監。
在范仲淹之前,已經有人上書請求清算閻文應。尤其是郭皇后被廢,不明不白地薨去,閻文應根本難脫干係。有人甚至上書,說郭皇后壓根兒就是閻文應藥死的。范仲淹回到朝內已經怒火沖天:像閻文應這樣十惡不赦的傢伙,不但沒有問罪,沒有貶去,還升了官,由入內都知升了入內都都知,做了名副其實的宮內大總管。照這樣下去,將來什麼婁子不會出!及至陸續聽到一些傳聞,他再也無法忍受,終於上書,徹底清算了閻文應的一應罪惡:從勾結大臣、貶謫言官,到傾陷正宮、敗壞風氣等,沒一件不提,甚至藥死皇后的風聞,也閃閃爍爍地說了,仁宗不用多想,也能多少聽出個究竟。范仲淹還來了個絕招:自上書之後,就不再吃喝了;且將家裡的事情,一一交代了大兒子:“這一次,我是有去無回了:要麼皇上從諫清算閻文應,要麼我死。假如我死了,家裡的事就靠你了!”
這麼以死相諫,仁宗能不震動嗎?而被勾起的感情既讓他怨恨使皇后不幸的人,風聞便能逗起他的疑心了。皇帝又無上至尊,腦子裡根本沒有平等待人的念頭,其好惡從來難以憑藉,抬舉或貶斥什麼人,全在他一時的興致,都是瞬息之間的事。所謂“伴君如伴虎”,人人都在皇上面前膽戰心驚,也就主要因為這個。再者,能臣與內侍之間,也還有個輕重權衡的問題。仁宗既如此,閻文應要平安無事,難了!
閻文應對呂夷簡還有用,但已不像先前那麼重要。新皇后暫時還不需要對付,要對付,文應已不是個兒了。更重要的,是得完全割斷前嫌。說文應交通大臣,誰都知道指的是誰。自己雖不宜落井下石,讓人笑話,但不置可否,預設他人對文應的攻擊,將他貶出朝廷,以示清白,以解干係,應該是上乘之策。有了這一番算計,閻文應要指望呂夷簡的保護,當然只能是痴人說夢。
藥死郭皇后的事,查無實據。但既已興師動眾,留是不能留了。
仁宗問夷簡:“文應留不住了,讓他出去吧?”
夷簡琢磨皇上並沒有十分開罪的意思,就說:“貶一貶有個交代也好。只是,他侍候皇上一向忠心,郭皇后的事似乎也有過無罪,又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