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因做起來耗時,而舅姆家籌錢卻是急在一時,故未曾做得賣。但是一做出來,肯定比香玉膏更好賣。凍瘡不是人人皆得,可頭油是女子皆需用得,更何況實乃內府方子。”
她強調了內府所傳,鄭郭氏一雙狡眼又眯了一下,文箐知她心內懷疑,道:“您必定在心中猜我這是如何得來的。這個,我卻不好講得,畢竟真個是內府傳出來的。我大肆說將出來,倒是不妥了。”
鄭郭氏不再追問其由了,只著急問如何才能製得,可有要訣。
“且容我再細細想一想,郭夫人莫急。”文箐抬頭,想了一想,方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夫人,這藥方製出來,耗得是個時日。且瞧,上頭這兩樣,需得浸七日,再加得其他些幾味物事,這方子上我不曾寫得,實也怕流露出了出去。如今我且一一說出這細情來,夫人可記清了。首要,便是另加一味,乃槌碎的黃檀香,一劑需得配足五兩。”
鄭郭氏見她說得慎重,又擔心自己記不牢,忙執筆記下來,道:“周小姐慢些講,我且一一記下來。”
她不說這話,文箐也快不起來,仍是邊想邊慢慢地說道:“哦,方才忘了一條,這香花,也不要那尋常的,需得要用紫心白的。”
鄭郭氏頭也不抬,只緊著一字一句地記下來,道:“這個不難,我家花圃裡必能尋得著。”
文箐瞧她記得差不多了,便又道:“這上面方子中,各味都需潔淨,然後合到一處待用。”
鄭郭氏點了一下頭,道:“這便當了?只七日功夫,倒也不長。”
文箐卻一搖頭,道:“夫人莫急。既是內府秘造,自是還需得費功夫的。除卻以上各味,再有兩樣物事,其一便是屋上瓦花,去泥根淨,用量為四筋;其二用到的是老生薑,嫩姜卻是功效不足。取姜一,需去皮,用量為二筋。這二者要放油煎數十沸,直至其色轉為碧綠色,濾去花姜之渣,得其熟油入壇,冷卻。”
鄭郭氏記得一絲不苟,行文不敢太快,又不敢太慢,寫完一,問道:“然後呢?”
文箐叮囑道:“將前面的幾味一道入壇嚴實密封妥當,日曬夜露,又需過得七七四十九日方可開壇。”
鄭郭氏手寫得痠疼,此時將自己記下來的紙張遞於文箐,恭謹地道:“周小姐,您過目一下,可還有記漏?”
文箐認認真真瞧完,“夫人好記性,一字不差。”突然一拍腦袋,道:“唉呀,我還忘了一項,這罈子,莫要用陶罐,最宜用鉛或錫壇。”
鄭郭氏半點不為難地道:“我家自有多個錫壇。”這時,十分真心地讚道:“小姐真是好記性。這等方子,果真是費時費力,卻是能記得一清二楚。”而且,她現下真的十分信這是內府所用方子了,否則僅憑文箐寫出來的方子上的幾味,焉能製得出來。
文箐卻道:“夫人可莫誇我。我當時也是偶爾得之,並不曾在意。也不知可有否遺漏。夫人只管先做上一罈,試一下,是否真個好。若真是好,我心也安。”
鄭郭氏只誇文箐的好,卻又對沈吳氏道:“沈家奶奶,家中守這個這方子,倒真是便宜我了。”
文箐卻解釋道:“我舅姆如今這現狀,做這物事,便需得小兩月,再要賣出去,等籌來錢,債主們都掀了房子了。夫人此來,談到胭脂與頭油,方才令我想起這個方子來。此前也不曾記得。”
鄭郭氏道:“可這方子既是周小姐所得,如今我也不能白白拿了。莫若說個價……”
文箐卻大方地道:“與郭夫人初識,又十分爽快地與我家訂了香玉膏的方子。我這個頭油津方子拿在手上,作了自家做得一些,也無甚用,莫若送給郭夫人。夫人若是嫌那菜油不好,有時間不如試試茶油,或許更為精妙。祝郭夫人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她說得十分好聽,哄得鄭郭氏萬分開心。
沈吳氏見鄭郭氏已無先前的倨傲狀,也又鬆口氣。華嫣卻在一旁嘀咕:可真個便宜了郭夫人,得了表妹這天大的好處。
她卻不知,文箐這是一買一送,有時,人家不情願地買下一樣,你再送一樣出去,便是讓客人開心萬分,常來常往。沈家若也做起頭油來,只怕就與鄭家是同行,同行相欺,等於多了半個敵人。而鄭家在杭州有勢力,沈家要在此長居,尋一個靠山,好過多一個敵人。
事實上,文箐也沒料到,大方地饋贈,有時會得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鄭郭氏歸家之後,當下送來了四十萬貫鈔。其中四萬,說是頭油方子的定錢。這話說來,好似這方子,她亦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