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6部分

晏荷影亦被自己這舉動嚇呆了,她呆望趙長安,被巨大的恐懼感迫得不能呼吸,但恐懼源自哪裡?卻又茫然。良久,趙長安彷彿噩夢方醒,從懷中掏出絲巾,用最優雅的動作拭淨唾沫,然後,手指一鬆,絲巾飄然落地。他夢遊般轉身,緩緩走到一張案桌前,雙手撐扶桌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凝視桌面上的大理石花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然後,他就笑了,笑聲先還剋制,隨即便如暴發的山洪,咆哮洶湧、不可抑止。

狂笑!全沒了一貫的閒逸從容,丟了優雅,失了儀態,他笑得好像街邊上一個因剛剛拾到個金元寶而高興得患了失心瘋的乞丐,狂笑!他笑得如此厲害,以至流出了眼淚。他倏地轉身,逼視手足無措的晏荷影:“事到如今,我又何必再瞞?”

“不錯,傳世玉章的確是我拿的。當初,我假裝偶然遇到姑娘,事實上,在錢塘關時,那寶貝我就已然到手了,哈哈哈……曉得為什麼我已得手了,仍陪著姑娘顛來跑去的窮折騰嗎?嗯?那是因為,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該讓你這個卑賤的民女,做我的側嬪好呢,還是一名低微的常在?”

晏荷影渾身顫抖,一步步倒退。

笑聲漸漸低下去了,但他臉上的淚痕猶存:“可後來,你的家人找你找得實在太緊了,我可不想為個女人壞了我的大事!這才送你回去,可你爹你哥卻仍到處追查我,要把傳世玉章拿回去,哈!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搞到手,怎能再拱手讓出?所以我這才殺了你爹,又弄殘晏雲孝。”他桀桀陰笑,“當時,我明明可以一刀就殺了晏雲孝的,把他像剁豬肉一樣剁成幾截……”

“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晏荷影淚流滿面,雙手掩耳。

他快意地笑著,一步一步逼向前去:“為什麼不說?你不是一直都盼望著,我親口說出真相的這一天嗎?”他目光狂亂,“我不殺他!我為什麼要殺他?我要他活受罪,受活罪!讓天底下所有的刁民都來瞧瞧,敢糾纏我趙長安,尊貴的宸王世子殿下,會是個什麼下場?”

晏荷影尖叫,一掌就往他臉上摑去,趙長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獰笑:“我奉勸姑娘,千萬莫再招惹我!要是惹翻了我,以姑娘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想象得到,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在等著姑娘!到時候,我讓你活不得、死不成,永遠後悔為什麼要生到這個世上來!”他細細欣賞她眼中的絕望、憤怒和憎恨,“其實……姑娘該高興才是,我這輩子,玩過的女人成百上千,可唯有在姑娘身上,花費的時日和功夫是最多的。”他輕輕一搡,將她推坐椅中,這時的他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差點兒……就得手了,只差一點點兒,就讓你心甘情願地任我擺佈。”他斜睨晏荷影,“那七個逆賊,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就敢來謀刺我——尊貴的宸王世子殿下,皇上最寵的紅人?哈哈,救他們?做的什麼青天白日夢?要不是為了在姑娘面前充一回正人君子,我早把他們凌遲十次了。天底下,也只有你這傻大姐,才會一次兩次地信我的話,若換個女人,早學乖了。”

他看看目光渙散、面色慘白、已然痴傻了的晏荷影,又縱聲狂笑起來,跨出殿門,大吼:“來人,傳轎!立刻把尊貴的永福郡主送去東宮,太子殿下處!”

趙長安坐著,已坐了許久,不動,不說話,也不看,什麼地方、什麼東西都不看,雖然他的眼睜著。自遣走晏荷影后,每天上朝回來,他就這樣坐著,朝服亦懶得更換,一坐就是一整天。

以前,他可不是這樣,只要有一點兒空閒,他總有數不清的事做:讀書、作畫、臨帖、撫琴、打棋譜……暮春時節,他會蒙上張假面,換一襲麻布長衫,然後出宮,去柳絮像雪一樣在空中飛舞著的州橋邊,看那些為出行的朋友送別的人們。多少情深悱惻、蕩氣迴腸的好詩詞,就在這樣憂傷的氣氛、優美的意境中醞釀、傳唱開了。

盛夏,他會溜達到荷香四溢的金明池,一邊信手翻著詩集,一邊看白髮老叟怡然一自得地垂釣。初秋則登鐵塔,在塔的高層拱廊,居高眺望四野那令人神清氣爽的軒朗風光。而冬至,即使皇帝不宣召,他也會進皇宮。因為,御苑中上萬株清逸絕俗的粉白梅花都次第綻放了……

可現在,他卻什麼也不做,哪裡也不去,呆呆地、百無聊賴地坐著,一坐便是一整天。有時,他也消遣,而消遣這漫長無聊的時光的把戲,則是那更為無聊的擲銀之戲——亦即將一塊碎銀,反覆拋向空中,再接住。

銀子才扔到半空,已被人劈手奪走。趙長安不動,只冷冷地道:“拿來!”耶律燕哥大眼珠一轉:“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