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洋鬼子走了。”
遠遠的,伏在一間鋪面倉庫角落裡的黑子小聲對朱雪雁說道。
朱雪雁舉著一個小小的黃銅外套的伸縮式千里鏡,透過牆壁的縫隙向外張望著,鏡頭當中,林義哲此時已然上了馬車。
“那車子挺小,他應該是就坐在擋板邊上。”黑子一邊緊盯著林義哲的馬車,一邊說道,“那板子應該不算很厚。”
“板子是不厚,但箭就是射透了,也剩不下多少力道的,傷不了他,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朱雪雁輕聲說道,“除非用火銃和洋槍……”
“洋槍我帶了一支,大師姐要用嗎?”黑子說著,反手從背囊裡取出了一支舊式的單發手槍。
“不行,大白天的,動靜太大,縱能殺了他,你我也跑不掉。”朱雪雁說道,眼睛仍然沒有離開千里鏡。
“這裡的地勢我熟,走幾個巷子就出去了。”黑子說道。
“這兒是官府的地界,官兵聽見槍響,幾個道口兒一堵,就走不掉了。”朱雪雁看到千里鏡中林義哲的馬車向前駛去,幾名騎馬的紅衣兵將馬車護在了中央,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她沒有想到,哪怕是到了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的京城,林義哲的防範意識還是這麼強!
“走吧!再找機會!”朱雪雁收了千里鏡,起身說道。
林義哲坐在馬車中,略顯悠閒的向車窗外望去。
這輛馬車本是當年一位俄國公使送給恭親王的日常用車之一,後來恭親王轉贈給了林義哲,供他在京時使用。林義哲離京時,這輛馬車便存放在陳家香團鋪子北京分號之中,這次他再來京城,北京分號便早早的將車馬備好,供他使用。林義哲本來就不太習慣騎馬,這一次前來給威妥瑪送行,為了趕時間,是以用了這輛馬車。
馬車走入了街道之中,林義哲好整以暇的瞅著北京城的街景,街上的行人見到西洋馬車和周圍作為護衛的紅衣船政海兵,顯得很是驚奇,紛紛駐足觀看起來。
林義哲有些受不了人們的目光,正打算躺到車椅背上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卻突然感覺到人群之中,一雙正注視著自己的女子星眸有些異樣。
林義哲猛地直起了身子,向人叢之中望去,他想看清楚那雙眼睛,但眼睛的主人卻轉過身去,閃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儘管她的身體完全被一件黑色的大氅所掩蓋,但林義哲還是看到了,她一閃身時,飄揚的大氅揚起,露出的那秀美的身影。
這茫茫人海之中的匆匆一瞥轉瞬即逝,林義哲並不知道,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已經和死神擦肩而過。
“大師姐,剛才……”黑子對朱雪雁又一次在最後一刻放棄了攻擊感到不解,在二人於巷口深處會合後,他有些遲疑的問道。
“離得太遠了。”朱雪雁低聲道,“就算射中,也不能致命。”
“噢。”黑子點了點頭,“其實我剛才想用火槍的,這裡是鬧市,槍響後人群受驚,咱們正好可以趁亂脫身。”
“你那把槍太舊了,還只能打一發槍子兒,要是一擊不中,他們的槍子兒就好招呼過來了。你注意到沒有,那狗官的照子很亮,手指細長有力,洋槍應該用得極好。”朱雪雁道,“別到時候打他不中,反叫他給打了。”
“也是。”黑子回想著之前第一眼看到林義哲時的感覺,連連點頭。
“對付他,還是得要洋槍,最好是梅花手槍,能連著打的。”朱雪雁想起了在來京城的路上救下那些夜行的客商時那個外國傳教士用的左輪手槍,說道,“得去弄兩支來,還有槍子兒。”
聽到朱雪雁決心用西洋手槍對付林義哲,黑子顯得有些興奮,“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去弄兩枝這樣的槍來。”
“這種梅花手槍,一般是洋人或是假洋鬼子官兒帶著,尋常人手裡怕是沒有的,不那麼好弄。”朱雪雁看了看黑子,“怎麼,你有路子?”
“當鋪那邊兒,我有熟人。”黑子笑了笑,說道。
“當鋪?”朱雪雁聽了黑子的回答不由得一愣。
“大師姐有所不知,這京營的八旗綠營,只要不出操,好多人的槍,都是當在當鋪裡的,好弄兩個錢兒花花。”黑子笑道,“那裡的槍,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咱們儘可以挑兩支,借來用用後再還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安全的很。”
聽了黑子的話,朱雪雁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現出了一絲笑意。
“好,就這麼辦罷。”
此時無論是林義哲,還是朱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