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病了,他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
她也不多說話,就是到外面收拾東西,用一個布包裹著她自己熬煮的藥粥,就要去父皇的寢宮。
我也攔不住她。
可是,忽然又一琢磨,不能太逆了文湛,他讓我去給裴皇后那個婆娘請罪,我現在都沒有去,估計以後也不太可能去,所以我最好想個別的法子哄弄他一下,別太逆了他的龍鱗,讓他往死裡收拾我。
我,“娘,您先彆著急走,把我的生辰玉佩給我找出來。”
昨天文湛找我要這個,我說不在我手邊,等我問我娘要了再給他,他就有些生氣,今天正好在我娘這邊,要了玉佩給文湛,他一定會高興一些的。
我娘正在收拾布巾和香料,她想給我爹擦個身。
聽我這麼說,她看了我一下,“怎麼忽然想起來要那個?”
我回答,“我怕最近宮中要宵禁,進出都要腰牌,皇子要查驗玉佩。要是我手邊沒有那個玩意,萬一遇上個不知道好歹近衛軍說我假冒皇子,把我抓起來,那我可就冤沉海底了。”
我娘收拾了兩個包袱,指了一下她的佛龕,“玉佩就放在佛龕裡面供奉著,你自己拿。”
我看著我娘嘀咕了一聲,老大不願意的過去取玉佩。
要說我娘真是腦袋不太好使,她是個半路出家唸經的人,不知道忌諱,什麼都往佛龕那邊放。
她的小佛堂裡面不但供奉著菩薩還供奉著她娘往生的牌位。說白了,那裡面都是供奉著死人的牌位,她把我的玉佩也擱裡面,這算怎麼回事呀。
我抽下來玉佩,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香灰,“娘,你都快懶的抽筋了。連給我祈福都不想再念一遍經,我還沒死呢,就給我豎長生牌位啦。”
也許這塊玉佩被撂在佛龕上的時日太久遠了,上面都有一層揮之不去的香爐氣味,帶著經年不散的怪力亂神氣息,亂人心智。
我又把玉佩蹭了蹭,揣在懷中。
164
這天下,宗法族權大如天。
這玩意,從我爹病床前就能讓人看的無比清晰。
文湛是當家的兒子,他往那裡一戳,不但能叱責皇后,明目張膽的囚禁老三羽瀾,還可以順理成章的安排我爹的小老婆們前來探望他的次序,文湛可以擋駕任何他不想見的人,比如杜貴妃。
因為我娘有口無心的話語,讓那個高貴的杜貴妃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從那之後,老三他娘幾乎就絕跡於宮廷貴婦的吃喝請安打麻將之中,但是關於她的風言風語倒是在宮女太監之間瘋狂的傳著。這些流言就好像一隻到處沾花惹草的公雞,在後宮寂寞的宮女太監之間佈施流言蜚語的快樂。
文湛不想看見杜貴妃,似乎他就可以永遠不用看到她。
太子也不想看到我娘,可惜……
我娘怯怯的說,“殿下,這些都是陛下愛吃的小食。”
她手中拿著一個小提籃,小心翼翼的站在幽暗的大殿前面,高聳的臺階上站著林若謙,他手指夾著一根銀針,正在我孃的是籃子裡面,一個饅頭,一個花捲的刺探,又把一個大銀勺子在湯碗裡面攪和攪和。
我揣著袖子靠在旁邊的柱子邊上,也不說話。等林若謙弄完了,他衝著裡面點了點頭,旁邊早就侍候著的小太監領著我娘進到寢殿。
我也跟著她過去,林若謙扯著我的袖子,小聲說,“一會兒,貴妃喂皇上什麼,您都先吃一口。這個關口,切切小心為上。這要是萬一被人得了空兒,皇上大行的罪就會全部壓在貴妃身上了。”
其實吧,我總是在想,我這個娘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
別人都不敢做,甚至不敢沾邊兒的事,她就像一個冉莊的壯漢收莊稼一般,伸胳膊那麼一撈,麻煩就像一大捆粗糲的麥秸稈被她扛著,比豬八戒扛釘耙還令人觸目驚心。
我爹不能說話,卻能睜眼了,枯瘦著壓著被子,只有我娘站在木塌旁邊,手中捧著她自己熬的肉粥,用銀勺子舀了一口,我拿過來吃了一口,除了清淡到慘無人道的地步之外,也沒什麼特別。就這樣,我試過之後,林若謙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我才退到一旁,我娘就坐在床沿上,先扶著我爹的脖子,讓他仰起來一些,把旁邊用軟緞子裝的軟枕放在他腦袋下面,讓他躺的舒服一些。
文湛一直坐在那邊開啟的軒窗旁看脈案,一言不發。
這肉粥喂的很費力氣,吃一口,吐一口,我娘拿著一個大布巾,把我爹腮幫子上的粥渣一點一點擦掉,她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