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寢宮中簡直亂成一鍋粥了。
皇后要斬崔貴妃!
裴皇后則最尊貴的一張雕飛鳳的金漆大椅上正襟危坐,粉面含威,一雙光華流溢的丹鳳眼衝著我娘,用一種昂貴奸細的聲音喝斥道,“六宮妃嬪為保萬歲龍體安康,誰不是清心寡慾,謹言慎行,唯獨你膽大包天,罔顧祖宗家法,狐媚禍國,貪慾如壑,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陛下涸澤而漁!不殺你,何以正我大鄭宗法,何以面對天下黎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不成……我爹中風……是因為跟我娘在塌上顛鸞倒鳳的太那個啥了?
寢宮中,我那個英明神武的皇上爹靠在我老孃的大腿上,我娘雙手拿著一塊大手巾,憋著氣,沒有聲音,卻讓我覺得她哭天搶地的。聽完皇后的訓斥,我娘她抬起她那雙眼睛,看著四周。
她的眼神糊塗到一塌糊塗,好像一碗煮過火的高粱粥。
只有我能明白她。
裴皇后那些義正詞嚴的話,過於精緻而高貴,我娘根本就不懂皇后這個婆娘到底在說啥。
我爹頭耷拉著,眼歪嘴斜,面紅如火,眼看就要‘崩’了,原先那個擁著豐厚的白色貂皮的高貴慵懶的老爹如今這個破敗的樣子,我心口上就好像撒了十斤胡椒麵和一罈子老陳醋,酸辣酸辣的。
杜貴妃像一朵夜風中貞靜的茶花一般側坐在離床最遠的木椅上,低垂著眼睛,用她手中那個名貴的抽絲手帕時不時的擦掉眼角晶瑩細小的淚珠。
皇后纖纖玉手一揮手,“來人!把崔氏這個狐媚禍國的賤婦拉下去,交宗人府按律治罪。”
外面就進來八個錦衣小太監,耷拉著腦袋小碎步,進來就想把我娘往外拉。
我一踢們就怒了。
雖然我這個王爺當的窩囊,可我好歹是大鄭的皇子,堂堂的親王,他們當著我的面辦我老孃,也太不拿我這個豆包當乾糧了!
我就擋在皇后和我娘前面,“慢著!”
裴皇后那雙眼睛眯縫著,以一種異常輕蔑的小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個夠。我也裝模作樣的仔細看著她,然後又似乎看不清楚,揉揉了眼睛,伸出脖子,盯著皇后眼角邊上魚尾紋嘖嘖嘆息,還悄聲吟了一首詩,“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誒,脂殘粉退,美人遲暮,苦哇,比黃蓮還苦哇……”
裴皇后抬手衝著我就是一耳光。
我抬手一擋,手腕正撞到她那一腕子的黃金吹絲丹鳳鐲子上,都磕青了。
我連忙叫,“誒誒,有話好好說,你……你別打人呀,就因為多年沒男人,就看不慣我爹的寵妾嬌兒,你,你,你也太哪個啥了,這說出去多難聽呀……”
“行了!”文湛刀鋒一般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他推開我,說,“坐那邊去,安生一會兒,別亂說話。”然後,太子面對皇后施了半禮,這才說,“母后,崔氏是父皇親封的貴妃,年俸五萬兩,位比王侯,奉詔入侍是本分,夫婦敦倫人之常情,無罪。”
我娘似乎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她忽然抬頭看著文湛,淚流滿面,連聲說,“不,沒有,我們沒有做那事,我……”
文湛看了我娘一眼,沒說話,就垂下了眼睛,我分明從他的眼神中抓到一絲極其強烈的鄙視和不耐!
我又怒了。
他那是什麼小眼神?
有他那麼看人的嗎?
太子讓隨著而來的李芳把我娘攙扶起來,先到一旁落座,這才讓早已恭候在一旁的太醫林若謙為我爹灌藥。
我忽然說話,“我想請教皇后娘娘,我大鄭律法載有明文,賣身操業是謂賤,我娘出身清白……”
我感到我娘在我身後掐我的胳膊,疼的要命,我扒拉了她一下,繼續說,“太子殿下也說了,我娘是父皇封的貴妃,奉詔入侍是本分,別說我娘沒哪個啥,就算哪個啥了,也是夫婦敦倫人之常情,皇后你這句‘賤婦’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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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孃的爪子真鋒利,聽見我這麼說,差點在後面直接把我的手丫子給廢了。她的手心潮熱異常,像一個蒸土豆的大蒸籠。
我知道我娘膽小,總想著息事寧人,可是今天跟平時不一樣,我爹眼看就要那個啥了,要是他真的一閉眼,皇后在眾人面前坐實了我娘貪色嗜慾,害死皇上,這罪名一給砸實了,再往宗人府裡面一扔,大羅金仙都救不了她。
皇后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我,可是她本人卻笑了,嘴角一挑,一片肅殺,像極了文湛,讓我瞧著特別的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