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大師抬眼瞪了寒山重一眼,又彎下身去繼續工作,過了好一陣,他才低悠悠的道:
“寒施主說得對,只是有一點……唉,佛理雖然精深博奧,但是,老僧卻也是個人啊,一個平凡的人……”
寒山重微微苦笑,沉默著與大和尚掘好了一個洞穴,他到夢憶柔身邊拿過一條毛毯,裹著錢琛屍體平置穴中,緩緩將泥土推上……
無緣大師垂眉閉目雙手合十,站在這簡陋的墳前低聲祈禱,朝陽已現,曙光映照著大和尚的面容形態,有一股特異的寒涼與肅穆的氣息。
良久——
寒山重已扶著司馬長雄上了馬,夢憶柔與郭雙雙,也準備妥善,待無緣大師緩步朝這邊行來,寒山重口中一連串的發出一片尖銳的呼嘯。
咆哨聲在清晨空氣中傳播得極為遙遠,似水面的漣漪,一圈圈的迴盪開去,而當那尖銳的遺韻還在人們的耳膜微微震動,山谷那邊,一聲隱隱的馬嘶已隨風飄來!
寒山重面露微笑,發出一聲只有像父親對兒子般充滿了喜悅與情感的呼喚:
“比雷……”
這兩個字甫始出口,他突然轉過身來,急切的道:
“大師,追日呢?”
無緣大師神色黯淡,低啞的道:
“老僧保護無力,追日寶馬已在老僧躍出谷口之時被一陣巨石擊斃,老僧將它置於枯林之內……”
寒山重怔在那裡好一陣,唇角在輕輕的抽搐,無緣大師踏上一步,歉疚的道:
“寒施主,老僧知道此馬之矯健不凡,更明白此馬為浩穆院中的良駒,但是,唉,當時情況危急,救人要緊,老僧只有暫將地馬匹之事擱下……”
低沉的笑笑,寒山重苦澀的道:
“沒有什麼,只是在下與此馬相處已有數載,日子久了,總會生出感情,它雖一頭畜牲,卻也懂得忠義之道,自它幼犢開始,便一直在浩穆院中賣力,歷經大小數十戰,有兩次乘它的騎土戰死,它猶負創累累的奔逃回來……這是一匹好馬,生也在浩穆,死也在浩穆……”
嘆口氣,寒山重沒有再說下去,司馬。長雄也垂首無語,空氣裡浮漾著一絲哀傷,直到一陣擂鼓似的蹄聲迅速接近
叱雷來了,遠遠的,它的鬃毛倒豎,昂首揚蹄,像騰雲駕霧一樣,以驚人的速度賓士而近,寒山重凝視著叱雷,直到他這相依為命的坐騎將一顆碩大的頭顱鑽進他的懷抱中。
有一種特殊的慈愛光輝映現在寒山重的面容上。這種神情是十分突出而罕見的一個人對一匹馬,他摟著叱雷的頭,輕輕用面頰摩挲,充滿了一股憐惜,撫慰的意韻……
無緣大師牽過一邊的“瑩雪”馬與另兩匹坐騎,目光朝滿地屍體掃視了一遍,不禁搖頭長嘆。
寒山重低低地道:
“上馬吧。”
他自己翻身上鞍,緩緩領先行去,在山谷入口,他再下來為各人清除了一條巨石疊堆的通路,在東方的一輪紅日照映下,一行人魚貫行出了山谷,昨夜的血戰宛如一場夢魘,隔著這條山谷,已似乎成為一件遙遠而淡渺的過去了。
山谷外,是一條蜿蜒而寬敞的驛道,寒山重夜裡曾經來過,他行馬在行列的最前面,得得蹄聲,敲不散他微皺的眉宇,那張俊俏而精悍的面孔上,彷彿籠罩著一些看不見,卻感得到的煩鬱。
夢憶柔驅著坐下的“瑩雪”快步跟上,她經過一夜的驚駭,神色間顯得憔悴而疲乏,低怯怯的,她道:
“山重……”
寒山重回過臉來,向夢憶柔歉然一笑,伸手握著她的小手,雙眉稍稍舒展了一些,道:
“累不?”
夢憶柔搖搖頭,溫柔的道:
“不累,山重,你一定很疲倦,待會找個地方歇歇好嗎?”
點點頭,寒山重道:
“昨夜可驚著你了,別否認,我看得出來,小柔,你不知道我心中多不安,以後我一定儘量減少這種長途的跋涉,更要你多在家裡待著,小柔,每在血雨腥風裡,我老記掛著你的安危……”
夢憶柔深情款款的凝注著她這冤家,感慨的道:
“有些時,山重,我真恨你為什麼不是一個最平凡的人,恨你身上纏著那麼多辦不完的事……”
寒山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慢慢地道:
“我會歡喜的,為了你,這種生活也該平緩些時了。”
猶豫了一會,夢億柔壯著膽子道:
“山重,那匹叫追日的馬兒死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