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沒有辦法和新過門的夫人比。男子比她分娩那日還要絕情,他說他沒愛過她,從未愛過,他只是要她輸,徹徹底底輸光所有。她問他,那她還愛他該怎麼辦?男子冷笑著答,若她能打贏他,他便允許她再糾纏他些時日。
根本不用比試,女子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勝過男子。她狠下心來,將懷中的孩子拋給男子,決絕地道,她絕不向不愛自己的人乞憐,也不會代他養他的孩子。
其實,那個女子很愛孩子,那是她懷胎十月的骨血,和她分開便如心被剜割了般痛。可她心內憋著口氣吞嚥不下,忍受不了所愛之人另娶她人,獨自開心快活,慢慢將自己遺忘。所以她將孩子留給了他,讓他每次看到孩子的時候,都會想到自己,想到二人曾在一起的時光。
她的大師兄那天也隨在她後面去了男子府上,待女子離開,他現身與男子大打了一場,並受了傷。傷勢不輕,卻未及時治療,拖成了無法根除的舊疾,五年後便逝去。
聽聞大師兄過世訊息的那日,女子知道此生無論如何也不會和男子再在一起了,無關能與不能,而是已不願。她只獨獨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她會在每年女兒生日前後避開男子,偷偷給她送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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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青姨講完這個故事,一直擔憂的望著我。我自然知道我便是那個在傷心憤怒中出世的孩子,也知道她便是狠心將我拋給爹爹的生母。可許是因為愛了百里尋清,嚐到了愛而不得的滋味,我已然能體會她當年的種種心情。當她緩緩問我:“你恨我嗎?”我未有絲毫遲疑地道:“不恨!”斬釘截鐵。然後,我二人抱頭痛哭。她一遍遍道:“芸兒,你將來莫要走娘這條路。”
那時我已經做下了山洞中的糊塗事,可還自信能瞞著她,不累她為我操心。如今,卻是瞞也瞞不住了!
窗子被風吹開,屋外的沙沙聲更加清晰,越發的亂人心緒。娘站起身來,走到窗子處。我以為她要將窗關上,不料她卻自窗子縱入院中,從外面掩窗。
我心下一沉,慌張地問:“娘,您要去哪裡?”
“我去尋他來與你成親,他若不肯,我便將他綁了來!”聽聲音,人已在遠處。
我急急往外跑:“娘,不可!”可院中哪裡還看得到半分人影。
我呆立院中,眼前一片空茫,腦中一片空茫。可偏偏不知究竟為何,怕得要命,手腳發軟,站立不穩,需要斜倚著一棵大槐樹方能不致摔倒。我拼命想我究竟在怕什麼?
客棧中那夜百里尋清帶著笑的苦澀聲音驀地響起:
“原來這次又是我自欺欺人,你們在一旁早就看得清楚,迎華對我其實只是不忍心。”“嗯!我不要憐憫,不要她為了理不清的恩怨與我在一起。”
當初見他倉促做了決定,選擇了放手與成全還有一些不理解。如今想來,這不是驕傲,只是源於太愛了。太愛了,所以容不得半點違心和委曲求全。
而我,又未嘗不是如此。
淚水順腮滑落,我拔腿往百里尋清住的地方跑,腳像踩在棉花堆上,軟軟的踏不到實地,可是我卻能聽到耳旁急速刮過的風聲。
方才還對那日山洞所做之事未有半分後悔,此時便悔了。如果可以,我寧願那一切沒有發生過,那樣他不欠我半分,我便還可以默默在他身邊等待,如今……恐怕連這個權利都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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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百里尋清租住的那處小院,正欲抬手叩門,卻聽嘎吱一聲,門開了,百里尋清恰由門內走出來。他看到我,有一瞬的愕然,片刻才溫言問:“芸兒,你還在清安城?”
我望著他俊秀平和的面容,心頭狂喜。腦中一個念頭迴旋:沒有來晚,沒有來晚,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正在猶豫間,忽聽孃的聲音在身後厲聲喝:“百里尋清!”
我心頭一顫,喜悅被驚恐替代,下意識撲過去擋在百里尋清身前。
“芸兒!你……我都是為了你好!”娘澀然開口。
我望向她,她立在看來很近又很遠的地方,神色是無可奈何,我知她心中難過,可是感情這回事,旁人如何插得上手,她哪能不明白愛情不是動刀動槍就能搶來的。
我張了張口,想懇求:“娘,讓我自己來解決,好不好?”可心頭的哀切哽在喉嚨處,面色白了又白,就是發不出聲來,心中焦躁驟起。終於,這段時間身體的羸弱加上之前的奔跑,再來的一陣喜,一陣憂,如今的急,我很沒用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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