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的話,你給我記死了,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惡狠狠地扔下這句,他剜一眼兀自舉著扁擔防衛的崔妙璩,快步離開小院。
崔妙璩不放心地跟到門口,見他上了巷口的馬車,這才鬆口氣,趕緊扶起妱娘。
氣喘吁吁的春見帶著就近巡邏的街使趕過來,卻叫妱娘打發走了。
街使罵罵咧咧離開。
崔妙璩扶著妱娘去廊下坐著,急道:“妱娘,難道就此算了?你的芸草都叫燒光了,書也燒壞不少!”
妱娘擺擺手,接過春見倒拉來的茶,潤了潤煙熏火燎的嗓子:“不妨事……追究也無用,何必浪費精力。”
“可就此放過,若他哪日捲土再來,又如何是好?”
“他不會再來的。”
妱娘篤定道。
崔妙璩默了一瞬。
“妱娘,是我給你惹了麻煩對嗎?我讓你寫的本子惹了禍,才會有宮裡的人來尋你的晦氣。妱娘你莫瞞我,我知他是皇上跟前的罐奴。”
她咬唇,似犯了錯的孩童:“是我連累了你,對麼?”
妱娘拍拍她的手,慈愛道:“好孩子,莫胡思亂想。與你無關,是妱娘從前的事。”
她嘆了口氣。
院中火已滅了,芸草燃盡後的灰黑煙塵在風中飛舞,一如焚燒後的紙錢灰燼,盤旋於小院四處。
妱娘在這迷離塵土中,眼睛微微發澀。
“一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
“那些舊事與舊人,終究都過去了。”
……
雲香閣發生的事,雖然兇險,到底沒有更惡劣的後續。
雪再落下時,京城又似裝進了琉璃瓶中,上下一色。某日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崔老爹,二度冒著風雪馭馬回家,不僅趕上官媒上門過採、問名,也向宅於家中安心備婚的她遞來一個訊息。
宋儉十年前亡失怙恃,由義父長沙王代為撫養長大。如今得知義子即將大婚,也為著慶賀盧太后鳳回中原,長沙王上稟獲准後,拖家帶口,備齊聘禮與獻給廣孝帝的朝貢,一行揚揚赫赫,上京來了。
聽聞不日便要抵達,為迎接這位歷任三朝又忠心耿耿的老藩王,廣孝帝特意定下當日於西郊的皇家禁苑為其接風洗塵。
“屆時你作為宋使君的未婚新婦,也要出席宴會,見一見未來舅姑。”
崔老爹抓耳撓腮:“這要如何是好。這般盛大場面,你從未並未經歷過,也不曾受過宮廷禮儀教習,若言行舉止有誤,失禮人前,可該如何是好啊!”
崔妙璩裝沒聽見,她有更關心的事情:“明珠姊姊也會出席宴會嗎?”
崔老爹點頭:“幸得聖眷,令太子攜帶她一同出席,席面上或可與你伯父一敘。”
他嘆氣,“可憐見兒的,進了那見不到人的深宮,縱使榮華富貴,到底罔顧天倫。”
說著想起女兒婚後也要隨夫郎前往涿州赴任,拋下相依為命多年的老父一走便是兩三年,傷感之下,哭得鼻涕險些掛了冰溜。
崔妙璩又好笑又心疼。
前世她進了東宮,阿爹叫放出來,二人堪堪錯過,想必當年他獨自一人對著空寂宅子,也是哭得如此悲慼。
思及此,她對崔妙珊父女不免感同身受起來。
“到時我也尋機,看能否見到明珠姊姊。不定也能替她給家中捎個隻字片語。”
此刻的她還不知曉,便就是這個心軟的聖母決定,險些將她自己帶進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