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為這個尚在孃胎裡的孩子取名幼艾。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偷溜出宮看完花燈,繞路回去的蕭幼艾恰巧救了她,又為這驚嚇過度,不知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處的可憐孩子找到了家人。
還拿住了拐走她的人牙子。
人牙子自水底被禁衛拉出時,猶自困惑。
明明自己已將小女娃悶暈,如何醒得那樣快,以致自己失算。
她聽到卻是一片心寒。
恐怕真正的崔妙璩已為他失手悶死,方留下個肉/身與她寄居。
而得知這場拐賣,竟是出自於小女娃至親的謀劃。祖母不惜賣掉孫女,只為逼不願納妾開枝散葉的兒子追生男丁,蕭幼艾更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面容隱於面具之下,叫人猜不透。
遂令手下只尋女娃的母親,萬不可驚動家中其他之人。
然後帶她坐上自己的轎子,送她回家。
蕭幼艾的轎子——後來她知道,那其實應該叫步攆,佈置華麗精巧又溫暖。凍了半夜的崔妙璩叫薰香一烘,漸漸就有些撐不住,倚著尊貴無極的皇長孫女的肩頭,迷迷瞪瞪地盹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聽見蕭幼艾在問她。
“你覺得,當女子好嗎?”
她困極,腦子裡漿糊似的,順著嘴回道:“自然好啦。”
蕭幼艾一頓。
又問:“為何好。”
她又模模糊糊地回:“好就好在你只有當了女子,才知這世上原有如此之多的不公。”
說完這句,步攆內徹底安靜。
彷彿從未有人開口說過話。
……
待她醒來時,已經在陌生的痛哭流涕的母親懷裡。
她千恩萬謝。
蕭幼艾人小,氣度卻非常從容,只道不必,莫對外透露她的身份即可。
阿孃由是記在心中,不管祖母與他人如何逼問,只說是好心人送回,絕口不提、也不准她與阿爹提及此人身份。
終是成為一樁懸案。
再後來,便是年末的辛巳政變。女帝薨逝,皇長女戰死宮門,皇長孫女蕭幼艾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今,已是第十一個年頭。
她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見到的人。
也是第一個失去的人。
最後也只有她這個,原不屬於這兒的人,每年為她點一盞孤燈,遙祭芳魂。
若她活著,願她平安、健康,隱姓埋名。
若她不幸離開,願她離苦得樂,能投胎去自己來的世界。
崔妙璩回憶至此,頰邊微涼。
蹲得太久,腿都麻了。她和春見互彼此支撐著站起來,正要往回走,不意見到身旁的樹後站著個漆黑的人影。
崔妙璩全身氣血猛然上湧!
這人在那裡站了多久?
自她們放河燈起,便潛伏至此麼?為何全然未覺?!
她回想一番,應該不曾說過任何不該說之話。
更是不曾提到她的名字。
既如此,她又有何心虛的?莫不成上元夜還不允許放個河燈祭拜個親友了?!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氣,坦然向樹後看去。
“誰在那裡!”
她朗聲問道。
輕微的腳步聲起,男人玄色的衣袍於光影中一寸一寸顯露。
夜風凜冽,男人卻有著一雙、清寒遠勝中宵風露的霜冷眸子。
宋儉自樹後走出,平靜無波地,垂眸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