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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我的經驗是:認真地做一次群眾工作,就是對自己的認識和思想情感一次提高。如果再根據這些體驗,從事一次創作活動,那就又是一次提高。①生活是充實的,但很少有讀書的機會。而且,他上中學以後漸漸積累起來的那些書,一部分損失於抗戰,一部分損失於土改。抗戰期間,他的書成了危險品(因為大部分都是革命書籍),家裡人只好忍痛燒掉,或是換了掛麵,熟肉。至於土改時,因為他的家庭成分是富農,一些書被貧農團拿走,當時農民已普遍學會裁紙捲菸,鄉下紙張難得,這些書便改了行——做了捲菸紙了。

這時孫犁正在饒陽縣張崗小區參加土改,上級發了一個通知,要各村把鬥爭果實中的書籍上繳小區,由專人清查保管。在張崗小區,這件工作落在了孫犁身上。

書並不多,全堆在一間屋子的地下,而且多是古舊破書,已經不大能夠捲菸。孫犁因家庭成分不好,又正受著批判,不敢染指於這些書籍,全把它上繳縣委了。

在鄉間工作,沒有什麼買書機會,偶然遇到書本,也只能用打游擊的方式,走到哪裡讀到哪裡。

有時也能遇到中意些的書,這時真有知己之感。1946年在蠡縣時,從縣城集市的地攤上,買到一冊商務出版的精裝本《西廂記》,他帶在身邊看了一些日子,後來送給蠡縣一位書記了。翌年在饒陽,《冀中導報》設在張崗的造紙廠,因為常常收買舊書,他又常到這家紙廠吃住,有時便也能從堆放舊書的棚子裡撿出一兩本有用的書(如《書譜》之類),使它暫免“回爐”之災。

在河間工作的時候,每逢集日,都可以看到推著小車販賣爛紙書本的小販。有一回,他從小販那裡竟買到一部初版的《孽海花》;他一直儲存著這本書,進城後才送給一位新婚燕爾、即將出國當參贊的同志。

大體說來,當時的環境沒有、也不可能給他提供良好的讀書條件。由於種種原因,健康水平又開始下降。他在前面說的那封給田間的信裡,承認自己存在著創作苦悶,雖然他又解釋說:“……創作的苦悶在我並非主要的,而是不能集中精力工作,身體上的毛病,越來越顯著,就使自己灰心喪氣起來。”這是給朋友的信,也許只是一時的或極而言之的話,但我們不能否認,他這時在健康和心境方面,是存在著一些問題了。

自然,如前所說,生活上還是深入的、紮實的。他說過,他們那一代作家的主要特點,是從生活走向創作。縱使他在某個時候,在健康、情緒等方面處於“低谷”,那火熱的生活也會召喚和推動他走出這個“低谷”的。

鳳凰再生了

解放戰爭之初,他因為在冀中農村工作,一半是環境驅使,一半是興之所至,他曾熱衷於民間說唱形式,寫了一個時期的大鼓詞。他那時認為,大鼓詞這種形式很好,很為群眾喜聞樂見。他以為自己這樣做的結果,對他以後寫詩、寫散文,都很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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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在抗戰時就對寫詩產生過濃厚的興趣:“那時行軍走在路上,時常湧現一些詩句,在那些年月,詩的句子經常反映到頭腦裡來,一點也不奇怪。休息了,掏出小本子,放在膝蓋上,詩的句子短,抄寫方便,很快就記下來了。風裡雨裡,能寫,黎明黃昏也能寫,那些年容易產生詩人。”①因為當記者的緣故,他當時寫的是敘事詩,如《兒童團長》,《梨花灣的故事》、《白洋淀之曲》②等。他認為,詩以質取勝,很難寫好,至少比散文難,因而嘗試了一段時間後,暫時和詩分手。

抗戰勝利後,從延安回到冀中寫大鼓詞,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承繼了他寫詩的餘績。當時,他的作品還不算多,但,嘗試的形式已經不算少了。在同時代作家中,他的創作路子還是比較寬的。這會沾些便宜:譬如渡河,他不是靠一隻獨木舟駛向彼岸,他可乘的船比較多,根基穩健一些。

可惜,他的大鼓詞留下來的不多,我們只能看到兩篇:《民兵參戰平漢路》、《翻身十二唱》①。前一篇寫1946年蔣軍進佔張家口後,民兵如何組織起來參戰、破路;後一篇寫土改後翻身農民的生活。前者出場的人多,有較完整的故事,開頭便是:“說的是,8月9月大秋天,莊稼全拉到了場裡邊……”從內容到語言,都具有鼓詞的特點;後者主要寫一個三十八歲的單身漢孫老德,土改後如何分房、分地、娶親……沒有連貫的故事,句式短,更像詩,但也可以演唱,很像說書人在“正篇”開始前演唱的一個“小段兒”。我們還注意到,《翻身十二唱》用了“紀普”的署名,這個署名雖然不是第一次用,也是用得比較早的一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