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這話……”
吳全有削瘦的臉骨聳了聳,吊著陰長的嗓子:“哼,你也算能耐,侍膳差事沒幹幾天,連戚公公都點名抬舉你……那孩子我留著了,就養在我後頭那個燒死人的院子。院門我上了鎖,長到三歲前不許把人放出來,你每日把吃的送去我院裡,白日歸你照應。”
他說著很不耐煩,一襲黑藍色亮綢曳撒便怒沉沉地往膳房外離去。
陸安海愣了半晌,頓地才恍然過來小東西還活著。像條半死的魚頃刻被注回生機,撲騰一聲就向著吳全有瘦長的背影跪下:“活菩薩顯靈吶,那孩子到死也不敢忘記吳爺爺您的恩德!”
……
光陰遊走,秋去冬來,十月萬壽節一過,天欽元年的第一場雪就下來了。皚皚白雪把紫禁城籠罩在一片銀光之中,萬物都似乎歸於睦祥。那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日便聽說坤寧宮的皇后娘娘把出了身孕,再往後一個月,永和宮裡又傳出施淑妃有了喜脈。
今歲江南稻米大豐收,織造局按時限向朝廷交了差,宮中喜事連連,整座紫禁城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因著要照顧兩宮有孕的娘娘,御膳房也顯得格外忙碌。連帶著一直時不時在膳房外把崗的皇四子楚鄒也忙碌起來。二十六的母后在他眼裡依然是那麼的年輕貌美,但她吐得那樣厲害,他每次隔著漆紅殿門站在外頭,忍不住就會蹙起眉頭,帶著一縷莫名的憐恤和惆悵。
他對著母后肚子裡的弟弟或者妹妹,並不像他的哥哥與姐姐一樣帶著雀躍與期盼,他忘了自己是怎樣出生的,只是不喜母后經受這樣的折磨。
大皇兄還是會來母后的宮中請安,也開始重新與他說話,但眼神裡不再有從前那種憂愁與掛念,比如憂愁他的不聽話與調皮。楚鄒會叫楚祁“哥哥”,但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因為實在想和哥哥親近,而自顧自厚著臉兒粘在他身邊走。
他仍舊隔上幾天去一趟父皇的乾清宮蹭一頓膳,但他卻也漸漸適應了日漸寂寞起來的童年。
後來又曾去過幾回乾西的二所院,還有東筒子盡頭的那個小矮屋,然而那個小尿炕子彷彿再也沒有出現過。
楚鄒一個人在落滿塵灰的炕頭上跳過來又跳過去,跳了幾回,後來就漸漸的把小麟子也遺忘了。
小麟子長得很快,等到元旦的鞭炮聲一響,陸安海大清早喂她喝過年的第一杯糖水。那櫻櫻小嘴兒張開,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出了三顆牙。
吳全有把她鎖在自己後頭的那個死人院裡,白天的時候院門上鎖,只有夜裡無人的時候才把她抱出來玩耍。她自己學會了坐,還學會了爬,吳全有不在的時候,她會咕嚕不清地喊陸安海一兩聲“拔、拔”,把陸安海歡喜得老臉皺成了一條真苦瓜。
但太監們心眼小,這事兒他可沒敢告訴吳全有。小麟子叫吳全有“呀、呀”,那是“爺”的意思,可沒爸爸親。殊不知吳全有自個也樂意聽呢。吳全有的枕頭上就沒少被小麟子撒尿,瘦人多潔癖,早晚有一天這小東西得被他一個錯神掐死嘍。
正月一過,三月上頭,第一批選秀的宮女就陸陸續續進宮了。
宮女入宮頭一遭得先經過太監們的篩選,然後再輪到尚宮局的大嬤嬤進行第二輪。今次進宮攏共加起來得有二千個,太監們涮下來一輪,剩下的也就千兒八百不到,這八百中僅有五十個是夠資格服侍皇上的。
每天東筒子長街上都站著幾縱幾排的女孩兒,那些女孩兒十三四歲,尚沒經過宮廷的薰陶,眉目間活泛著各種新鮮與靈動。忽而也不曉得互相說到什麼,一個個就羞得面紅耳赤。
楚鄒常與小順子探著個腦袋趴在宮牆上看,看太監們檢查她們的五官、頭髮和面板,那楚楚的桃花眸裡便滿是新奇。
宮裡頭講規矩,要笑不露齒,嘴角微微上彎,還不能沒見過世面的這看那張望。這些女孩兒其實沒比大皇姐楚湘大兩三歲,但她們一個個都在宵想成為父皇的女人。她們以被幸為榮,但在五歲楚鄒的心裡,這些俗氣又不懂規矩的女孩兒沒有一個配得上他的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章 『貳貳』新容添妝
當皇帝最怕爹死得走,打小小的年紀就上位,在宮裡頭提醒吊膽,鎮日政務壓頂,食不知香夜不成寐,難免都是短命。
相比之下楚昂卻是個僥倖的,雖則幼年被襲了皇位,到底隆豐皇帝這麼多年沒為難他,把他一直幽禁在王府裡頤養成年,掐到二十八歲風華正盛時又整好登基。登基後天遂人和,頭年就做了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再則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