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退了下去,那早餐盤子上擺放這些細粥小菜,另有一碗加冰糖的燉蛋,燉得嫩嫩的,林杭景聞到了那燉蛋甜膩膩的味道,陡然間一陣噁心反胃,幾乎要嘔出來,她慌捂了嘴別過頭去,卻一眼掃到了圓形雕花梳妝檯,那明亮的梳妝鏡子清晰地照出了此刻的她,她緩緩地將捂住嘴唇的手放下,只呆呆地看著那鏡子裡的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瞳裡浮現出一片驚慌的光芒。
【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
花落花開,情意綿綿
一入了秋,南北對峙局面竟然有了緩解的局面,原南面中央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長牟林森宣佈下野,新上任的中央政府主席楚文甫為緩解南面反對內戰的民怨情緒,先停止了中央政府對穎軍各線的火力攻擊,後連拍六份電報給穎軍少帥蕭北辰,表示穎軍應宣佈歸順中央,遵從中央憲法,促成南北統一,方可抵禦外侵,千秋功業,唯此為大,然這樣一來,卻恰恰將民怨的矛頭轉向了北面穎軍,在此風口浪尖上,扶桑派出的代表佐先生到了北新,聲稱與蕭北辰有事商議。
蕭北辰便稱病不出,一方面派了許子俊,莫偉毅出馬陪這位公使代表每日遊玩,燈紅酒綠,依紅偎翠地招待著,另一方面連日留在北大營裡,與幕僚之首餘白老先生並一些親信將領研究對策,這一日計議方定,秘書長準備擬回覆中央政府的電報,蕭北辰滿面輕鬆,轉頭對秘書長道:“你也不必文縐縐回那隻老狐狸,沒什麼可客氣的,只需回他二十四個字,歸順難從,聯合可議,抵禦外侵,軍人之命,穎軍易幟,絕無可能!”
秘書長領了命,便出去擬電報,一旁的餘白老先生叼著菸斗,慢悠悠地道:“那扶桑公使,又該如何對待?”
蕭北辰看著桌面上的軍事地圖,聞聽此言,抬起頭來笑道:“就讓許子俊,莫偉毅陪著去,看他能熬得幾日,餘老先生這幾日跟著我也累壞了,回去歇歇吧。”
餘老先生呵呵地笑著,道:“我是家有河東獅,不回可不行。”他吸了口煙,又笑著看蕭北辰,“這幾日聽聞少帥好事將近,不知到時我老頭子能否去討你一杯喜酒喝?”
蕭北辰笑道:“餘伯伯說哪裡話,我還指望著餘伯伯當證婚人呢。”
餘白點點頭,捋著鬍子呵呵地笑起來,一旁的侍衛官走進來,手裡拿著件雨衣,說外面雨很大,但已經準備好了車子,餘白老先生便告辭跟了侍衛官出去,蕭北辰獨個留在辦公室內,拿著鋼筆在軍事地圖上畫了畫,忽然微微一笑,頓了片刻,便放下筆,抬起頭來便對著外面喊道:“郭紹倫。”
副官郭紹倫走進來,蕭北辰放下筆,道:“回花汀州。”郭紹倫忙拿了一件荷葉綠的軍用雨衣過來給他披上,蕭北辰繫緊頸間的扣子,便走了出去。
淅淅瀝瀝的秋雨整整下了一天,到了傍晚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蕭北辰回到花汀州,早有侍衛走上來接了雨衣,他待要上樓,卻見大丫頭雲藝領著幾個下人滿臉難色地走上來,猶豫了半天才道:“三少爺,林姑娘不在樓上。”
蕭北辰心中一驚,“什麼?”
雲藝把手指向了後面的花園,一臉為難的樣子,“林姑娘在後面的花園裡,我們誰也近不得,就那麼被雨淋著,倒好像是成心作踐自己的身體似的,直在那兒坐了一個下午了。”
雨水打在那桂花樹上,樹葉悉悉簌簌地響著,片片潔白的桂花瓣落在泥地裡,早就沒了顏色,花落自會又花開,花開自有落花來,醒也遲,夢也遲,一朝風雨滿秋池,卻是一片疏雨輕煙。
林杭景靜靜地坐在藤椅上,衣衫被雨水打得涼薄,她只望著那桂花樹,桂花樹的枝杈上橫亙著小小的喜鵲巢,大喜鵲嘰嘰喳喳地趴在窩邊,張開翅膀護衛著巢裡的小鳥兒,如此的護子情切,她心中刺痛,竟流下兩行淚來。
就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眼看著那雨越下越急,打得樹葉嘩嘩作響,然她身上卻無半滴雨落下,她回過神來,緩緩地抬起頭來,卻是一怔,頭頂上竟是打著一隻雨傘,為她遮風擋雨,她循著那把傘轉過頭去,略微散亂的眼珠只輕輕地動了動。
蕭北辰將傘整個撐在她的頭頂上,自己站在傘外面,那越來越大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卻不知是就這樣淋了多久,渾身都溼透了,雨水一行行地從他軍帽的邊沿流下來,那磊落分明的面孔上卻是分外安靜的。
林杭景默默地凝望了他片刻,終於緩緩地轉過頭去,凝看著那雨中的桂花樹,她的手指慢慢地捏住,下了最後的決定,那夾在風雨中的聲音卻是低不可聞,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