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瓊芳惟恐怕這個事不成,一定要求媒人想法子。媒人急了,祇得給他點當上上,說道:“我聽見江浙那邊有一個拖親的俗例,是揀一個好日子,把新人抬了回來,拜堂成親,一切都是吉禮。等到過了三朝,就脫了吉服,重新成服,換了素衣。這是從權辦理的法子,不知好不好?”伍瓊芳道:“好倒也好,不曉得黎大人那邊肯不肯?”媒人道:“我去說起來看,要肯了就很好,不肯亦就不必提了。”伍瓊芳道:“諸事拜託。要是肯了,你就給我一個信,我好料理出殯。要是不肯,也望你從長計議。但是不可回絕了他。”媒人笑著點了點頭去了。臨會的時候,伍瓊芳還是千叮萬囑了一回。
伍瓊芳送了媒人回來,就想著要出殯,越想越要緊,連夜就去喊了土工來對他說了。他的門口傭人又去同了刻字店裡的人來,說要刻訃文的話。伍瓊芳道:“不必了,各處寅好概不驚動。”到了次日,便預備了一班鼓手,十六個土工,把太太的棺材抬出去,依舊是寄放大士庵,就在老太太靈柩的下首。伍瓊芳送了殯回來,立刻喚了陰陽生來淨宅,又叫了泥水匠趕緊收拾牆壁,裱糊匠裱糊房子,又連忙喊裁縫趕辦幾件衣服。等了兩天,不見媒人的回報,連忙去問,正踫著媒人在家裡生病。伍瓊芳一定要到上房裡去看他,媒人也曉得他的意思,便打發人出來說:“黎大人那邊還沒有說,大約明後天是一定要去說的了,請伍大老爺少等兩天。”伍瓊芳覺得沒趣,也就回來了。
又歇了三天,媒人來拜,伍瓊芳就趕緊叫“請”,連忙披了一件馬褂,迎將出來。剛剛走到二門口,那門坎下有一個鐵搭,紮在伍瓊芳的鞋子上。趕著伍瓊芳走的急了,收束不住,一隻腳住了,一隻腳又跨出去,祇聽見“咕咚”的一聲,伍瓊芳竟從門裡跌到門外來。家人趕緊來扶,伍瓊芳坐在地下揉了一回,露出腿來一看,膝蓋上跌去了一大塊皮,兩隻手臂上都跌青了,鞋口也拉破了,腳面上也有一大條血縫。
伍瓊芳沒趣得很,祇得叫跟班的扶著,一步一步的踱了出來。媒人一見便道:“恭喜!恭喜!”又拿眼睛不住的把他看。伍瓊芳曉得是黎大人答應了,心下倒也十分喜歡,又被這媒人看的他不好意思起來,祇得說了一句:“費心,費心。”略停了一停便道:“前天我去看你老哥,你老哥病了。你老哥今天來光顧我,我也病了,你說奇不奇?”媒人道:“什麼貴恙,為何走路都要人扶?”伍瓊芳道:“兄弟素來有個宿恙,心裡一不好受,就要發暈。這幾天心緒不寧,弄得六神無主,昨天晚上又吐了一夜。今天勉強起來,覺得頭暈眼花,所以要他們扶著,怕的是一點不小心栽了勵鬥。”媒人道:“這樣說,到是我來吵鬧了。”伍瓊芳道:“那裡話,像你老哥是求都求不來的。我們不必盡說閒話,那樁事到底怎麼樣了?”
媒人道:“一概說妥。黎大人起先還說是怕人家說話,兄弟說這更不要緊,要有閒話,自然有老伍承當;況且老伍又是撫臺的紅人兒,誰去多事,同他過不去?要論這個省份,又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怕什麼呢?黎大人聽了,他就答應了。可是囑咐過的,不要請客,不要十分熱鬧。雖然不怕什麼,到底掩避點才好。黎大人於下月二十八動身,現在還有四十多天,趕緊辦還來得及。”伍瓊芳聽他說完,不覺大悅,千恩萬謝,就像那受恩深重的樣子。伍瓊芳等到媒人走後,趕緊去買珠翠,打金器,凡早前那位太太的一概不用,並不是有所不忍,是因為不吉利的意思。
過了半個月,已是色色俱全,便撿了初三迎娶。請了一位候補同知盛濤,並一位試用知縣張春午做大賓,擇了午時發了轎,大吹大擂,竟到黎大人那邊去。黎府上毫無需索,轎子一直抬進上房,把轎伕攆了出來,另外有喜娘把新人扶出來上轎,頭上蓋著紅巾,卻並沒人看見。放了轎簾,一面招呼外面放鞭炮,一面招呼轎伕進來抬了起身,開鑼喝道,徑到伍公館裡來。
一路上看的人也不少,也有說伍瓊芳服還未滿,怎麼娶親的;也有說黎大人過於欺人的;也有說這個媒人真是嘴上要生療瘡的;也有說伍瓊芳活該倒黴的,議論紛紛。不多一回,早到了伍家門口。伍瓊芳早已預備了一掛十萬頭的喜鞭,在門口放個不了。約摸放完了,才開了門,請了轎子進去,又細吹細打的扶了新人出來。
伍瓊芳是藍頂子、大花翎、朝珠、補褂、蟒袍、粉底皂靴,先站在上首,早有喜娘把新人扶到下首來。拜天地、拜花燭、參堂拜灶,鬧了一回,才送入洞房。伍瓊芳又出來張羅那一班道喜的人,接著擺桌子開席,猜拳行令,鬧了個昏天黑地,卻沒有提起新人。有一位新到省的知州,是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