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芳的同鄉,他卻一定要去鬧新房,別的客也攔他不住,祇得跟了進去。還未到新房門口,喜娘早已走了出來,攔住了門口,手裡拿著黎大人的名片說:“我們大人交代的,擋諸位大老爺的駕,要是擋不住,要責備我們當喜娘的。請諸位大老爺原諒些。”這些人是乘興而來,倒踫了一鼻子灰。有幾個曉得的,就做好做歹的說了幾句,一齊同了出來,各自上轎回去。不到二更天,竟都一鬨而散了。
伍瓊芳亦惟願他們早點散去,耳根清淨。送了客回來,便到新房裡來。新人已下了裝,伍瓊芳略略的看了一看,相貌亦還下得去,就搭訕著先同老媽們說了幾句閒話。猛一抬頭,覺得新人向陰面那一邊臉上有點奇怪,伍瓊芳便站起來,湊著要去看,新人卻躲閃得靈便。伍瓊芳發急,祇得來問喜娘,喜娘說不曉得,就走過來,對著新人的耳朵說了幾句,新人也就不躲避了。
伍瓊芳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這位新人,自小兒這右嘴角上生瘡,請了一個外科醫生來治。這個外科是極有名的,又因為是黎大人的小姐,想格外巴結點,好等黎大人替他傳傳名,或是上塊匾,所以盡用的是些貴重藥,不上幾天,就結痴了。黎大人先就曉得這個症候不輕,別的醫生來看過,要先借藥本四百塊洋錢,將來醫好,再聽憑黎大人酬謝。惟有這一位外科先生,沒有要先支錢,祇說等到好了一併酬謝。黎大人看了看這瘡,是十分已有九分好了,祇少落了痴,便算收了全功了。怕的這外科先生要錢,就藉著幾句話翻了臉,一定要送他到縣裡去打板子。那外科先生四處託人求情,並請願把醫治小姐的藥費一概報效,算做贖罪。黎大人聽見他不要謝儀,心上不過是不肯拿錢出去,既是他不要,就是了,還要裝腔做勢,勒令他三天要把小姐醫得全好。
外科先生是恨透了,用了歹心,拈了一粒爛藥,替這位小姐上好,他便回家溜到別處去了。這位小姐的瘡從新爛起來,再去找他,卻找不到他。沒有法子,又請別人,別人都說是比前更重,總要先支藥費五百塊配藥,才能下手。黎大人捨不得錢,這些外科先生又恐怕也學了前頭那一位先生,不但沒有錢,還要打屁股,就都不肯來。祇害了五個月,這位小姐的嘴,直從嘴角直爛到耳根底下,爛了一大長條。後來又換了一個醫生,才慢慢的收功。所以養在家裡,也沒有給他提親。後來黎大人要到四川去,帶著這畸形的女兒有點不便,又知道伍瓊芳家世也過的去,便叫人去提親,諒來伍瓊芳娶了過去,也不敢怎麼樣。他就說是有話說,將來不過準他娶一兩個妾罷了。這是以往從前的話。當下伍瓊芳曉得上了當,連忙走出來要找媒人,轎伕已喝醉了,外邊轎伕又喊不到,沒有法子,忍著一肚子悶氣,也不到新房裡去。
要知是夜伍瓊芳同黎小姐成親與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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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虐孤兒晚娘施毒手 招遊妓俗吏寫閒情
卻說伍瓊芳不到新房裡去,祇見喜娘一回一回的來請,伍瓊芳祇不言不語。請到第四遍,喜娘便發話道:“我們大人吩咐過的,若是姑爺有什麼話說,祇管到大人那裡去說。這個是明媒正娶的,姑爺嫌不好,該早就打聽打聽。現在自己沒有見識,娶了過來,是生米已煮成了熟飯,便沒得說了。況且姑爺服中娶妻,本是有幹例禁的,我們姑娘那樣不好,開罪了姑爺,姑爺去告訴我們大人,我們大人自會責罰他。大人還說的,娶妻重德不重色,若是姑爺歡喜那騷狐狸似的,就應該到堂子裡去找,不應該屢次託人到我們大人那裡去求親。要論姑爺這樣的官階,這樣的傢俬,我們大人還真真是不稀罕呢!不過礙著媒人的面子罷了。大人說,請姑爺放明白些,娶了回來,若是犯了什麼不好的事,姑爺就理直。若為著相貌不好,還是能夠退回去不成?姑爺也曉得,黎府上並不是好惹的。要是姑爺一定不肯進房去,喜娘也沒得法子,祇有回去對大人直說就是了。我們當喜娘的,不過是為了幾個錢,姑爺亦不犯著拿我們來煞氣。”說完了,就走了進去。一回又出來道:“請姑爺的示下,到底還是進去不進去?要不,就打發我到黎大人家去罷。”
伍瓊芳沒有法子,祇得裝作痴呆的樣子道:“不要吵,我是一時頭暈,等我消停會子就進來的。”喜娘冷笑了兩聲,就進去了。伍瓊芳怕他再來糾纏,也就跟了進來。喜娘照例收拾了一回,各自退出。
過了一夜,伍瓊芳滿肚子不願意,也不曾開口。天明就出來了,到書房裡又躺了片刻,就去拜媒人。見了媒人,便著實的怪他。媒人是一味的認錯,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