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至於差到哪裡。
那個夜晚,我正狂熱的用筆在寫作;用筆描述各族的兒童,分別說不同的語言。
並無特別理由的,我突然思索到人生某種奇特的觀念,某種奇特的關聯;我越思索越著迷,也越興奮。之會記得那晚的胡思亂想,乃因為這些胡思亂想,似乎與後來的遭遇有某些關聯。其實倒也未必,因為我以前也常有類似的妄想;在身為羅馬人最後的自由時刻,這些紛至沓來妄念的產生,應該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我只是想到,會不會有某個人,他無事不知,會不會有某個人,他無所不見。我的意思並非意指超人的存在,而是地球上有一種繼續傳承的智慧,一種繼續傳承的知識。一思及此,我感到即興奮又安慰,我想到自己在旅行時能看到不同的東西,想到六世紀以前,第一次有希臘商賈到馬西里會是什麼樣子?想到當奇布斯建造金字塔時,埃及又像是什麼樣子?想到有沒有人知道特洛依城臣服希臘那天,下午的光像什麼?有沒有某個人或某個東西,知道在斯巴達拿下雅典之前,城外的農家、農人在小農舍彼此談些什麼?
在我的雜亂思潮裡,對以上的想法僅只有模糊的概念。不過感到很安慰的是,儘管時移歲轉,我們並沒有失去心靈上任何東西,而知識其實也是純心靈的。這種不斷傳承的知識……
我喝了酒,一邊思索一邊寫下我的想法。我覺得自己這種概念絕不是偏見,我確實覺得,可以有一種繼續傳承的認知。
我寫的歷史,其實知識一種認知傳承的模擬記錄。我嘗試把一生中所看到的事情,以及所觀察的土地與人們的記錄聯結起來,我嘗試把所讀希臘文所記載從贊諾芬、希羅多德和波德尼斯所寫的歷史,和我一生經歷的世界種種結合起來。當然與真正的感受與認知比起來,我之所寫知識慘白而有限的東西而已。然而,在繼續書寫的當兒,我感到十分心滿意足。
大約寫到午夜,我覺得有些累了;在全神貫注之餘,偶然一抬頭,我發現客棧裡有些微妙的變化。
四周一片難以言喻的寂靜,事實上客棧幾乎是空的。在我的對面,在燭光搖曳之下,坐著一位金髮的男士,背向房間,正默默的在注視我。他嚇了我一跳,倒不是被他的長相——雖然長相本身也很下人——而是發覺他在那裡已不少時間,他這麼靠近我在審視觀察,而我竟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他。
他像所有高盧人一般的高大,比我還高了不少。他有狹長的臉,強而有力的下巴和鷹鉤鼻;在濃密金眉下,有一雙孩子氣卻閃耀著智慧光芒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非常的聰明,但也非常的年輕而純真。事實上他不年輕,這一點頗令我困惑。
之會造成錯誤的印象,是因為他粗而濃密的金髮,不像流行的羅馬式短髮,而是長而披肩。他的穿著也不像當時各地流行的連膝外衣和斗篷,他穿的是老式系皮帶的無袖上衣,那是從前野蠻人的服飾。
這個人好像剛從森林裡鑽出來,他灰色的眼睛似能穿透我,微妙的是跟他在一起我感到快樂。我匆匆的寫下他服飾的細節,自信他不會讀拉丁文。
但是他靜默的坐著,多少令我感到焦躁。他的眼睛大得很不自然,他的 微抖,好像看到我就能令他興奮。他潔淨、細緻的白手,隨意靠在他面前的桌上,好像與身體的其他部分毫無關係似的。
視線往四周快速的一掃,我知道我的奴隸不在客棧了。唉!我想他們很可能在隔壁玩牌,或是與一些女人在樓上調情。他們很快會露面的。
我對那位怪異、靜默的朋友勉強作出微笑,然後又埋頭寫作,不過他直截了當談起話來。
“你是受過教育的人,是不是呢?”他問道。用的是當時帝國通用的拉丁語,腔調比較重,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很用心,恍若在唱歌一般。
我告訴他,是呀!我很幸運能受教育。說完我又開始書寫;我想知道如此一來,可以讓他打消談話之意。雖然他看起來不錯,不過我並無意和他談話呢!
“你以希臘文和拉丁文一種語言寫作是嗎?”他問道。眼睛瞄著我前面未完成的作品。
我很有禮貌的解釋,我在羊皮紙上寫的希臘文,是從另一篇文章引用來的,我自己的文章用的是拉丁文。說完我又再次書寫。
“但你是凱爾特人,不是嗎?”他問道。凱爾特是“高盧”的古希臘說法。
“不完全是的,不,我是羅馬人。”我回答道。
“你看起來倒很像我們凱爾特人。”他說,“你的身材高大,你走路的樣子等等也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