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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別,都要擁著她哭一場,我原是如此地不爭氣脆弱。

紅姐最後總說:薇,相信日子總是越過越好,不會越過越壞。十七歲的紅姐說這話,像個大人。

我也一直在堅信著日子總是越過越好,不會越過越壞,那時候是,現在也是。

如今,紅姐於我,仍似牆,似港灣,似大人。我們還是“紅姐”,“薇”地彼此稱呼著。紅姐是家裡老大,家境不比我好。同學時,經常去我家,我媽就笑說,你看人家小紅,像主人,你像客人。

而我離開賀家吃住學校的真正原因,只有我知道,被我喊做二哥的人知道。

住二姐家時,二哥二姐睡左廂房,我和孩子們睡右廂房。

我和賀麗娟和老四睡上鋪,我睡外邊。一排橫擱在對面兩堵牆上的木板,爬四步樓梯上去,閃搖搖的,第一晚不敢睡,紅姐說不得垮,是柏樹,我和他們一直這樣睡。老二老三,自然成了睡我下鋪的兄弟。

住校前的第四天,夜半,我被驚醒:一隻手在我的被窩!猛坐起,愕然。

這麼大姑娘了,還要打鋪蓋,快點蓋好!二哥的手箭一樣縮回再伸上來掖被子,輕聲說完便走開。哦嚇死我了我心想。

第二晚,二哥又來幫我掖被子。

第三晚,我只脫了鞋,抱緊了自己倚牆上睡到天亮。去到學校跟周校長說,我想住校。

給二姐的理由是,我個子大把老四和賀麗娟都擠到了,所以要住到學校去。二姐說這倒沒什麼,關鍵太苦你了,看你起碼瘦了五六斤,在學校各人吃三頓,吃飽點。

二姐實際捨不得我離開。二姐和我說的話比二哥和孩子們都多,說起家鄉的時候,二姐明顯悵然,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在學校,我和一個尹姓的代課女老師同房,寢室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我和尹老師的床在教室的對角,遙望著。

尹老師是松花鎮上的居民,是我來臺子見的最好看的女子,小巧白皙,長髮如瀑。教初二的英語,備課時常常問我時態句型什麼的,初中畢業,來這裡已經兩年。紅姐說她們家和周校長是親戚。

最先我努力地靠近甚至討好她,比如煮了面請她吃,把紅姐從貴陽帶回來的小梳子小鏡子送她。她的一日三餐並不比我好,總是吃家裡帶來的海椒醬。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現在就開始回憶”帖選二(5)

除了她,住校的就一對年輕的情侶,男的姓羅,我們班的數學老師。一個和我同時來丁臺的男師範畢業生,眼鏡,中等個,異常單薄的樣子。再一個來自重慶銅梁叫做帥忠良的男生。

我是那麼的怕孤獨怕冷那時候。尤其夜裡,寒風嗚咽(深山中的丁臺,秋夜已經冰涼),松濤陣陣。大雨來了,嗶啵啵敲窗上,我覺得有狼要破門。我幾次想抱了鋪蓋和尹老師睡一塊兒,可我知道尹老師不會願意。

尹老師曾一邊吃海椒醬一邊昂揚著說,就你們四川人,老的少的都喜歡跑我們貴州來找飯吃!完了還追一句“討厭”。

至此,我要一聲長嘆:當年二姐的鬱鬱寡歡,幽幽慼慼,無不和來了貴州找飯吃有關!那片晦暗的歷史背景,相信比我年長的四川人都知道,更清楚。

從此,我再不和她說話,包括她問我的英語,本來之前話也少。

每週末,在臨鎮教書的男朋友來接她,她也總是甜蜜而驕傲,小鳥般從我眼前掠過。她比我大兩三歲吧。

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績比班上名列第二的高出一百五十多分。這是千真萬確也是讓我目瞪口呆的事,周校長說我比小紅還優異。由此,我彷佛穩操了考取紅姐學校的勝券。而那些時間,我哪裡讀過書?吃的分明是在白羊小學積存的老本。

和其他家住臺子鄉的老師一樣,周校長每天早上打家裡來,總要擔一條糞水放自家田園邊,或者淋了來,或者回去淋。也多是民辦教師。

老師們都喜歡我。我的“高大”形象,我的穿著,在那群山娃子中,不臉紅地肯定:鶴立雞群。

我的同學穿得都不好,補丁,有的還赤腳,刷把褲兒,臉色大面積蒼黃,或黝黑。身上都有股味兒,紅姐說是山味兒,濃重得很。想想應該是不勤洗澡的原因。

說起勤洗澡,猶疑著,還是要坦白這樣一件事:

住校後的第三天,身上好癢癢!

我生蝨子了!連洗過的內衣上也有!天哪,我的家固然貧寒,但是我從沒生過蝨子,跳蚤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