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去。
王用汲笑著,海瑞也笑著,兩個人迎面走近了,相距一尺都站在那裡。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竟然一時無語。
“我猜到了。是不是想說,我如今當京官了,不比在地方,一定要送我兩套絲綢衣服?”海瑞收了笑容,假裝嚴肅地說道。
“你猜到了,我就不送了。”王用汲大笑,“快接太夫人和嫂夫人去。”
人向慢慢輾近的馬車並步迎去。
錢糧衚衕海宅院內
“車內有病人,快抬把椅子來!”王用汲一手攙著海母走進院內一面大聲吩咐。
“沒有這個禮。”海母轉對攙著她另一邊的海瑞,“汝賢,你自己把媳婦背到屋裡去吧。”
海瑞望了一眼王用汲,回答母親道:“是。”
“不用了!”隨著這一聲,兩個錦衣衛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馬,一個在車前,一個在車後,愣生生地連人帶馬車從院門抬了進來。
院子裡的人都看傻了!
兩個錦衣衛抬著馬車站在院子裡,氣定神閒,前面那一個望著海瑞問道:“放在哪裡?”
海瑞:“請抬到西屋門邊吧。”
兩個錦衣衛毫不費力地將馬車連人又抬到了西廂房門邊輕輕放了下來,拍了拍手走到院門外,一邊一個站在那裡。
王用汲扶著海母已在北屋窗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這才注意到了這兩個人,走近海瑞,低聲問遭:“什麼人'”
海瑞淡淡答道:“錦衣衛的。”
王用_圾一怔:“剛進京,怎麼惹上他們了?”
“書信裡就跟你說了,總會惹上他們的。遲惹不如早惹。”海瑞依然淡淡地答道。
那房東看到這兩個人便已十分緊張,這時在一旁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立刻變了臉色,懵在那裡。
玉熙宮精舍
蒲團空著,嘉靖這時竟然躺在一把竹躺椅上!
徐階坐的便是當年嚴嵩那個繡墩,這時擺在嘉靖的躺椅邊,膝上放著一大摞公文,靜靜地望著微閉著雙眼眼圈發黑額上滿是汗珠的皇上。
嘉靖病了!
神壇邊的金盆裡鎮著好大一塊方冰,然後是一金盆的冰水,呂芳正掌著一塊雪白的帶絨棉布面巾浸泡了,絞於,疊成條,捧在左掌裡,右手又拿起一塊乾的雪絨面巾,悄悄走了過來,先用乾麵巾輕輕拭了嘉靖臉上的汗,然後將冰巾敷在嘉靖的額上。
嘉靖四十一年的五月,嚴嵩致仕回籍,徐階接任了內閣首輔,將兩京一十二省各部衙門深藏的積弊理了一遍,這才發現國事已經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糜爛。從那時候起,徐階和高拱,張居正等人便開始拆東牆補西牆,更把好些原來被嚴黨瞞著的事一點點透露給了嘉靖。嘉靖便覺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丹藥也吃得更多了。到了今年,根爛枝枯的幾件大事同時發作了:北邊陸防和東南海防軍費都嚴重不足,蒙古俺答飄忽突襲,遼東好些部落也開始挑起戰釁;東南浙江的倭寇平定了,又在福建廣東大舉掠城滅地;兩京以及一些省份許多官員的俸祿積欠日久已經怨聲載道,在陝西甚至發生了韓王府一百五十多個宗室官員索要多年積欠,圍攻巡撫衙門,鼓譟毆打巡撫布政使燒燬府衙的事;不得已想增加些賦稅以解國庫虧空,貪吏又從中加碼盤剝,以致近在北京城邊順天府的宛平大興都出現了百姓不堪重賦紛紛棄家逃生的慘景,有全裡無一人丁者。五月,徐階等策動御史林潤等人上疏再劾嚴世蕃、羅龍文及其餘黨,嘉靖一怒殺了嚴世蕃等人,逮拿罷免了一批嚴黨,抄沒家財。到了六月,嘉靖的病情便連自己都瞞不住了,這年夏天便不停地流汗,卻依然聽從方士之言,反時令而行之,也不開啟窗戶通風,還是穿著厚厚的棉布大衫。只打坐的時間大大縮短了,平時能一坐幾個時辰,這時最多隻坐兩刻便要躺下,躺下還流汗。
國事蜩螗如此,徐階每日在內閣處理完政務,儘量還趕到這裡,守著嘉靖,想方設法讓嘉靖批准或默許他與高拱等人補救時弊的一些奏陳。尤其這一個月,要將抄沒嚴黨的家財逐理清,補救國庫的鉅額虧空。今天就是前來奏陳這件大事的日子,本應下晌才來,突然接到了齊大柱報告的那件事,便改了主意,晌午前就來到了玉熙宮精舍,捧著一人摞公文擇要陳奏,再和呂芳配合著將海瑞捅的那個漏子盡力彌縫了,以免牽涉到裕王。
呂芳將那條冰巾敷上去後,嘉靖的煩熱舒緩丁些,眉目還是鎖閉著,開口說話了,依然是亂石鋪階,卻難掩平時那份從容:“無非是東邊起火,西邊颳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