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不下來。只要是煩心的事,儘管說,朕喜歡聽。”
這自然是反話,呂芳不禁悄悄向徐階遞過來一個眼色。
“是。”徐階這時已經練就了一眉目的春風一面孔的秋水,儘管嘉靖閉著眼睛,他還是欠了一下身子,然後拿起公文上那張綱目,用那帶著吳音的官話煦煦說了起來:“啟奏聖上,抄沒嚴世蕃、羅龍文、鄢懋卿等一干貪吏家財的單子戶部都算出來了,一共有黃金三十七萬餘兩,白銀六百四十餘萬兩,其餘古貨珍玩折價也有近三百萬兩。”
嘉靖的兩眼倏地睜開了:“說下去。”
徐階:“是。內閣召集各部商議了一下,奏請給兵部撥款三百六十萬兩,其中一百六十萬兩給俞大猷、戚繼光部充做閩廣抗倭軍需,二百萬兩撥給薊遼總督充做北邊的防務軍需。”
“准奏。”嘉靖想了想,吐出了這兩個字,又閉上了眼。
徐階將兩張票擬遞給呂芳,呂芳接了過來走到御案前,站在那裡開始批紅。
徐階接著奏道:“好些省份積欠官員俸祿,尤甚者如山西、陝西、北直隸、河南、雲南、貴州都已拖欠一年以上,吏部奏請撥給二百七十萬兩先把這些省份的欠俸發了。”
嘉靖不吭聲了。
呂芳那隻紅筆便停在那裡,也不過來接絛階的這紙票擬。
“分吧。”嘉靖好久才說道,“還有哪些省部欠了俸祿,都說出來,把這點錢都分完了了事。”
【文】徐階:“回聖上,其他省份,還有兩京各部衙欠俸的情形要好些。臣等商議了,從其他口子想辦法慢慢補還。”
【人】嘉靖臉色好看了些:“那就你們說了算,將剛才說的那些省份所欠俸祿補發了。”
【書】“不敢。臣等遵旨。”徐階作如是答,輕輕抽出那張票擬遞給呂芳。
【屋】呂芳批這紙票擬時,那支紅筆便有意寫得特別饅,好像特別沉重。
“換塊冰巾。”嘉靖果然睜開了眼,望著呂芳突然說道。
呂芳的紅由於批得很慢,這時尚未寫完,連忙擱了筆,在銅盆裡洗了手,去金盆裡絞了另一條面巾,走過去替嘉靖換下了額上的那條面巾。
嘉靖又閉上了眼:“為軍的分了錢,為官的也分了錢,該給朕的百姓分錢了吧?”
“皇上如天之仁!”徐階連忙頌聖,“今年數江西災情最重,三月發桃花汛四府州縣都遭了大水,入夏以來七個府又都是旱情,江西奏請免了這些地方今年的賦稅,另請朝廷撥款在他省買糧三百萬石賑濟…”說到這裡徐階停了下來。
“說完!”嘉靖手一揮。
“是。”徐階接著奏道,“去年下半年以來,有些地方加重了百姓的賦稅,譬如順天府的宛平、大興兩縣,去年一年徵的賦稅竟是往年的三倍,天子腳下,百姓逃亡,十室九空。”說到這裡徐階動了情,掏出袖中的絲巾印了印眼眶:“戶部奏請撥二百萬銀子還給加了賦稅幾十省的百姓,其中順天府就要撥六十萬兩,讓流亡在外的百姓好回鄉耕種。”
“不用說了!”嘉靖拿開了額上的冰巾扔在一邊,“順天府和宛平大興兩個縣令都拿了沒有!”
徐階:“回聖上,已革職,正在審訊。”
嘉靖:“先把他們的家也抄了,還百姓的錢!”
“是。只是抄了他們的家也是杯水車薪。這二百萬其實也不夠退還多徵的賦稅,安定人心而已。”徐階答著,還是將那幾紙奏請撥款的票擬抽了出來。
呂芳惘惘地望著嘉靖,沒有立刻去拿徐階手中的票擬。
“朕都捨得,你還裝什麼樣子,”嘉靖陰望著他,“撥吧,都撥了。無非是朕住的地方破一些,宮裡的人都穿著舊衣服上街討飯去!”
呂芳不得不接言了,望向徐階:“徐閣老,皇上的萬壽宮才修了不到一半,宮裡上萬張嘴也都等著吃飯呢。這筆錢內閣沒有算進來?”
徐階站起了:“再苦也不能苦君父。臣等都議好了,剩下的二百多萬都上呈宮裡,一部分修萬壽宮,其餘的供宮裡各項開支。”
嘉靖閉上了眼,這時當然不會直接說叫呂芳批紅的話。
徐階和呂芳只好靜候在那裡,精舍裡突然沉寂了。
“百姓們常說的一句話,破財消災。”嘉靖知道這一筆好不容易抄沒來的財物用在這些地方,內閣已經是盡了心了,卻依然心臆難平,“朕把這些錢都分了,上天也應該讓朕的病好了。呂芳,都批了紅吧。”
徐階立刻在他身邊跪下了,呂芳這時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