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隊伍裡一個人放聲大哭起來,接著右邊的人都跟著放聲大哭起來,許多人哭倒在地。
葉鏜、萬寀那些人更加惶然了,那哭聲讓他們覺得天都要塌下了!
嚴嵩府書房外
儘管久居京師繁華之地,位極人臣,幾十年嚴嵩有幾個習慣一直沒改,一是在府邸的院子裡種有菜圃,夏秋兩季自己偶爾還親自到菜圃邊澆澆水上上肥,而且自己的餐桌上都只吃府邸菜圃裡的蔬菜;二是偌大一座相府養著好些雞鴨,他每天晚上到清晨都要聽到府裡的公雞啼曉。
已是四更時分,一隻雄雞發出了頭一聲長啼,接著府邸四處許多公雞都跟著雞鳴了起來,天被雞嗚聲叫得矇矇亮了。
聽著四處的雞啼聲,兩隻燈籠在前面兩側斜照著,兩個隨從在後面兩側斜跟著,徐階從石面路中走到了書房門外的臺階前不禁停了腳步。
書房門開著,一大盆炭火前,嚴嵩坐在躺椅上,膝蓋上蓋著一塊狐皮毯子,湊近身側的燈火,握著一卷書在那裡看著。
前面那個打燈籠的管事:“徐閣老請進吧。”
徐階:“懂不懂規矩?先去通報。”
管事:“嚴閣老已經知道您老來了……”
徐階臉一沉:“通報!”
管事這才慌忙登上臺階,在門邊大聲稟道:“閣老,徐閣老到了!”
嚴嵩放下了手裡的書:“扶我起來。”管事走了進去,去扶嚴嵩。
“不用起了,閣老快坐著。”徐階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在他身邊輕輕扶住了他的手臂,接著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望著還站在那裡的管事,“夜風這麼寒,為什麼開著門?出去,把門關上。”
“是。”那個管事提著燈籠出去把門關上了。
徐階轉過頭來,發現嚴嵩兩眼茫茫正望著他。
“閣老應該都知道了吧?”徐階兩眼低垂著問道。
“都知道了。”嚴嵩仍然望著他答道。
徐階從袖中掏出一本奏疏:“這是都察院御史鄒應龍參東樓他們的奏疏,皇上叫我帶來請閣老看一看。”
嚴嵩接過了那本奏疏,依然望著徐階:“徐閣老看過了嗎?”
徐階:“也是剛才看到的。”
嚴嵩眼中露出一點含笑的光:“你看了我就不看了。”說到這裡他突然將那一老手向徐階伸了過去。
徐階開始還愣了一下,見嚴嵩一直望著自己,又見那隻長滿了老人斑的手也一直伸在那裡,便將自己的手也伸了過去。
嚴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背:“一切都拜託閣老了。”
八十多的人這一握居然還如此有力,徐階的手被他緊緊地握著,心裡驀地冒出一股噁心,面容卻滿是同情:“東樓他們有些事做的是太過了。二十年的宰相,閣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不會忘記,我們也不會忘記。”
嚴嵩把手慢慢抽了回去:“徐閣老這句話讓嚴某欣慰,更讓嚴某愧疚呀。二十多年在我手裡倒下去的人是太多了…做我的副手,能熬到我倒下,徐閣老你是個難得的厚道人哪。”
徐階眼瞼低垂。
嚴嵩:“我是怎麼處置?是去詔獄,還是由徐閣老押送我出京?”
徐階:“應該都不至於。皇上叫我來,是讓我請閣老進宮的。”
嚴嵩耳朵本就背,這時一半是沒有聽清,一半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還願意見我?”
徐階提高了聲音:“是。皇上昨夜還直惦記著閣老呢。”
嚴嵩眼睛裡似要閃出淚花,卻生生地忍住了,語氣依然十分平靜:“約了時辰嗎?”
徐階:“皇上說了,閣老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嚴嵩:“那就請徐閣老稍等等。”
徐階望著他。
嚴嵩:“皇上喜歡吃六心居的醬菜。每季新出的醬菜微臣都要給皇上送去一罈。
今兒是正月十六,天亮時六心居會把春季的醬菜送來。“
徐階:“我等。”接著驀地想起了什麼,起身走到門邊,開了一扇門。
天已經亮了。
從書房前這個院子一直到前院的幾進長廊上站著的錦衣衛都已清晰可見。
徐階:“來人!”
一個隨從立刻從院子裡趨到門邊:“回閣老,小人在。”
徐階:“立刻去六心居,傳我的話,催他們把新醃的醬菜立刻送到嚴閣老府上來。”
“是。”那隨從答著奔了出去。
徐階